铁锅醒来的时候,是一个黄昏,村子里炊烟袅袅,四处飘扬着的都是饭菜的清香。
饥肠辘辘的他,追寻着饭香来到村口,几口大锅一字排开,众多汉子都在赤膊吃饭,妇人们在另一边围坐着也在享受晚餐。而在妇人最中间,朝颜被众人众星捧月般包围着,夸奖赞美的话就没停过,直说的朝颜嘴都合不拢。
一问之下才知道,朝颜不仅帮助村子打跑了镇上来人,还帮受伤的村民治好了伤势,让大伙快速恢复过来,能够继续干活保卫自己的村庄。
如此几乎是靠着一人之力拯救了全村的人,如何能不受欢迎。甚至捎带着,连铁锅都更受欢迎了,毕竟人可是他找回来的。
带着一海碗的肉食,铁锅跟朝颜走到一边找了个座位坐下。“谢谢!”铁锅很是真诚感激的说到。
“行了,又不是为了你,你矫情啥。”朝颜有些受不了铁锅那诚挚的眼神,假装不在意的说到,不过嘴角的笑容,却是愈发的灿烂了。
“哎,你一直在野外,之前有经历过兽潮吗?这东西究竟怎么形成的啊。”铁锅找话题问道。
“经历过几次,不过不算大兽潮。形成的原因也简单,大家伙打架,或者是地震,各类野兽怕被殃及,所以都匆忙奔逃。而慌乱之中的野兽又多盲从,看到前面有奔跑的,后面的就跟上,如此便形成了兽潮。”
“原来是这样”铁锅吃着饭继续说道“不过想来这次的兽潮肯定不是因为这个,不然老爷爷也不能预判,更不会集合全村之力做持久对抗了。”
“恐怕是的。看镇上的反应,这次的兽潮估计真的与以往不同。”朝颜闻言情绪变得低落起来,一想到即将到来的灾难,俩人都没了说话的欲望,默默吃起饭来。
危机随时会来,休息只是暂时的,忙碌才是一直持续的。吃过饭,再次美美的睡了一夜后,铁锅就开始准备玄武阵法的部署。他先是环绕着城墙转了一圈,仔细观察然后衡量玄武阵法中各个星辰的布置位置。然后喊来两个村民架着梯子,在看好的位置处做标记。
因为城墙还在加高,有些地方,铁锅便顺着墙面竖起一根长棍子,以标记城墙修到那个高度时该放置星辰的位置。
最后,铁锅喊着十多个村民一起回到家里,让村民拿着他打造好的星辰铁器,去按照方才标记的位置放置。
从清晨到日暮,自傍晚到凌晨,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终于所有的星辰都被放置好。
铁锅手里拿着龟壳,其上多了很多的纹理,但并非在龟壳上雕刻出来,而是以铁皮环绕,硬加上去的。龟壳太坚固了,任凭铁锅如何焚烧锻打,都不见任何变化,无奈之下才用铁皮包裹龟壳,做出对应的纹理。
等收到所有人回复,铁锅深吸口气,用匕首划破手腕,按照那张纸上记载的,按照特定的顺序,将血液浇灌到龟壳上的纹理中。
随着血液浇灌,那铁皮竟一点点融进了龟壳上,而鲜血为痕,看起来就好像龟壳上自然生成的血色纹理一般。
待血液将龟壳背上纹理全部侵染,铁锅大吼一声,而后将龟壳用尽全身力气猛的甩向天空。
龟壳旋转着飞向高空,神奇的是,铁锅方才淋在上面的血液竟一滴都没滴落。
随着龟壳飞到某一临界点,只听“嗡”的一声,龟壳从高速旋转飞翔瞬间变为静止悬空。
而后便有血色红线自龟壳瞬间传遍四面八方,而红线传出的位置,恰是其他星辰所在处。
当龟壳延伸出的红线与星辰连接,城墙上那无数的星辰同时亮起一道光,而后一道硕大无朋的龟蛇虚影在半空中一闪而逝。
村子里所有人此刻都感受到一股暖风抚身而过,所有人都停下手里的活抬头仰望,可惜虚影已逝。但所有人的内心莫名的多了一些安全感。
而所有人里感受最深刻的还是铁锅。
自那虚影腾空,铁锅内心里便自然的生成了所有星辰此刻的所在位置,而且与此同时,整个村庄都缩小了无数倍映照在铁锅的心中。
村子里的一切都变得袖珍却又清晰无比的出现在铁锅内心。
铁锅有种感觉,只要他意念一动,瞬间便能感受到村子里任何一处的动静。村子里的一切都灰蒙蒙的,只有村民们身上有一些颜色,或浅红,或微青,除了村长的爷爷颜色略深一些外,其他人的颜色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此刻却有两物在铁锅内心里耀眼无比!
一是被拖回来的巨蛋,莹莹红光将其四周都渲染的红彤彤,恍惚中铁锅甚至在其上感受到了律动,仿佛一个具有磅礴生命力的个体正在被孕育之中;
再一个,赫然是村长爷爷手里的桃木拐杖!
明明是一截枯树枝,却绿光明亮,生机盎然,仿佛一棵生机旺盛的参天大树。
不过这些铁锅没有过多在意,因为在他的感知里,那阵法竟能随心意而定,只要他一个念头,玄武阵法瞬间就能激活,防护整个村庄。
“这阵法好神奇!”铁锅内心里激动的喊道。激动过后,铁锅第一时间跑去跟老村长汇报。
只是他才转身,外面就匆匆跑来一个村民,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却顾不得停歇,边跑边大喊道“兽潮来了!大家赶紧回村,关闭大门!”然后一阵风般从铁锅面前跑过去,向着村长家冲去。
这是村里跑得最快的,一直在村子前方探查消息。
虽然早有准备,但此刻乍闻消息,忙碌的人群还是有些慌乱,好在村长跟村里上了年纪的老人镇定一些,指挥大家分工合作,有人拿着武器走上城墙,有人跑回家里紧闭房门,还有人运送各种物资,慢慢的,处于忙碌之中的人们也感受不到紧张与惧怕了。
铁锅此刻也从一开始的错愕中惊醒过来,赶紧稳定心神,将玄武阵法启动起来。
半空中似乎有“嗡”的一声响起,大家不约而同的全都抬头仰望,但却没任何东西出现。
只有铁锅能看到,在他心里那个缩小了很多倍的“村庄”被一只玄武完全笼罩起来了。
分工早已明确,在一开始的慌乱过后,大家各司其职很快便完成了预先设计好的布置。
村长老爷爷第一时间找到铁锅,听到铁锅说阵法已布置完成,并且启动后,大舒一口气,而后在铁锅的搀扶下,随着青壮年一起登上村前的城墙。
城墙已经加固的足够高,所以在城墙上能够看的足够远。
极远处能看到烟尘弥漫,树木折断,但却听不到声音。只是众人都知道,兽潮真的来了。
大约一刻钟后,大地震颤以及低沉的隆隆声隐约传了过来,大家脸色都变得有些苍白,就是村长老爷爷,胡须都在微微颤动。
但铁锅却不知为何,内心里有一股激情在激荡,仿佛一团火焰在胸腹间燃烧,让他口干舌燥,双眼浮红。
近了,又近了。因为越来越近,所以大家便看的越来越清楚。
所有人不但脸色苍白,双目甚至都变得无神起来。那真的是人力可以抗衡的吗?
那兽潮如汪洋,所过之处,“淹没”一切。树木、房屋、溪流、湖泊、甚至是巨石、矮山。
而且那兽潮是陆空两部,天空中乌压压一片飞禽,就犹如伴随着汪洋肆虐的乌云,覆压整个天空。
墙头上,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铁锅不由得想到之前还有人提议在村庄外布置陷阱,却被村长否定了,此时看来,若真的布置陷阱,确实只能白费力气。
转头再看看拿着武器紧张畏惧却又严阵以待的村民们,铁锅不由自主的想到,若是没有玄武阵法,只怕大家这么多天努力建设的城墙,也根本抵挡不住这兽潮。
现在,全村人的希望与性命,可以说都寄托在了玄武阵法上,这让铁锅不自觉的感觉自己身上的担子更重了一些。
“拿着它,气力不济或者感觉撑不住的时候就咬一口。”村长老爷爷忽然将手里的桃木拐杖递给铁锅,见铁锅疑惑想问,村长老爷爷挥挥手“有问题等活着度过这次劫难再说。”
“好!”铁锅接过桃木拐杖,没有再言语,而是静心感受着体内玄武阵法与外界的联系。
铁锅忽然感觉自己袖子被拽住了,睁开眼发现朝颜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边。此刻的朝颜眼中带着明显的畏惧神色。感受着脚下不断震颤的大地,看着远处越来越近的无数野兽组成的汪洋,朝颜不自觉的更靠近铁锅一点,拽着铁锅衣袖的手也更加的用力。
“我们不会死在这吧?”朝颜下意识的想从铁锅嘴里听到一些宽慰的话语。
“……”只是铁锅虽然在村长老爷爷的安排下,做好了一切准备。但这些准备能否有效,还都未知。所以铁锅无言回应。
只是,这种未知,让俩人也如所有村民一样,内心里哪怕不去想,却也不由自主的浮现那最坏的结果……
铁锅跟朝颜,第一次体验到了死亡即将来临时的感觉,也第一次体验到了一念生一念死的极忐忑心情。
因为未知,满怀希望跟满怀失望同时在俩人内心浮现,并且互相交织、纠缠。兽潮汪洋还未到,俩人的内心里已经是波涛起伏、巨浪滔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