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周良忽然想起了什么，抬起右手，怯怯地指了指头顶，小声问道：“那个时候...天上的神仙没有下凡帮忙吗？”
余斌忽然冷下脸，满脸的不高兴。
神仙下凡？莫说真神，便是飞升成仙的修士，都没有下来一个，若不然，那畜生能横着走？
当时好些大宗门以祖传密法求助飞升成仙的老祖，希望老祖能下界帮忙，得到的回答大同小异：苍天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那些个活了千百年的老怪物得到回复之后气得直骂娘：他娘的，我们这些刍狗都要成为妖兽的腹中餐了，你还在那装什么苍天？！好歹是一个脉系的，下来帮个忙啊！
任他们如何求助呐喊，再也没有消息。
因而才有了那场千年一见的旷世浩劫。
当时不是没有修士猜测，这场浩劫是不是天幕之外的那帮“苍天”蓄意谋划的？因为察觉到地上的一帮刍狗可能会威胁到自己，这才故意造出了如此一头畜生，将太平了近千年的山河天下搅浑，如此一来，山河天下便会一口气跌回千年之前。
只是当果真有人如此去推演调查时，苍天大怒，数十道惊雷齐齐降下，将那几座胆大妄为的山头夷为平地，惊雷之后，又有高达百丈的金身现身，呵斥刍狗无礼，分明是自己托大才导致了这场灾祸，却反过头竟将屎盆子往神明头上扣？
虽然心中这样想着，明面上，余斌不敢有丝毫的不敬，只是低声答道：“万物有序，神各有责，他们守在自己的职位，这才有了日出日落、春夏交替，神明们并不能私自离界下凡，若是他们为了帮助我们，而使得天下秩序大乱，昼夜颠倒，星辰散落，这个罪责，谁来担？况且，这场灾祸是因我们倏忽而起，若是能早些察觉异样，在那头畜生升到十阶之前将之斩杀，便不会有那场浩劫了。”
最后，他又加了一句“求神不如求己”。
周良听毕，觉得余斌所言极有道理。善恶有报，因果轮回，人世间的一切，皆由人起，与神仙并无关系，他们为何要下界帮凡间擦屁股？
他点了点头，说道：“首座师叔说的在理，我们自己闯出的祸，得自己处理。”
余斌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满眼皆是溺爱，“说得对。我们只有够强，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
周良说道：“金足还有一个问题想请教首座师叔。”
余斌呵呵一笑，“问吧。”
周良问道：“前天我修炼完毕，去澡堂洗澡。入水之后，那池水好似长有嘴巴，不住吮吸我的身体各处，可是过了有一会工夫，池水却想要钻进我身子，这是为什么？”
余斌哈哈大笑，方才的阴霾一扫而空，“这一点，我倒是忘记跟你说了。那一池子的水，并不单单是水，池水之中还有数不尽的水精。水精又有多种类别，而澡堂里的那些，是最为常见的藻水精，只要有修士浸入水中，那些个藻水精便会围拢过去，替修士清理身体。至于你会感受到池水想要钻进你的身子，多半是你过于劳累，身体不堪重负，往后，修炼仍然要继续，却得多多注意一些了。”
周良答道：“是，首座师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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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之间，三个月过去了。
三个月前才拜入正阳宗的周良，正式跨入了第三境，会元境。最近去澡堂，水精照样为他清理身子，只是时间渐短，倒是身体各处的刺痛，愈加剧烈。虽然怀疑是自己修炼过度，可身体并未有任何的不适，他便没有在意，毕竟在池水中泡得再久，仅仅是皮肤刺痛而已。
这一天，他坐在秋树下，仰着头，望着光秃秃的枝桠。
那棵终年沐秋的树并不高，他一眼便可望见树顶。距离树顶三寸的位置，恰好有一截树杈斜着生出，长约一寸，树杈与秋树一般，俱是光秃秃的。
因物而生情。
他又想起了往事，流衍道长、孙夏、贺止休、乔繁星、卓清，一个个浮现在了脑海之中。
那一日，在大雪之中，流衍道长笑得很是温暖、那一日，在厢房门外，初见孙夏，孙夏笑得有些憨傻、那一日，在沈家乐的洞府之外，贺止休望着他，满眼皆是不舍、那一日，在厢房之中，乔繁星搬起木床向他砸来，杀气与委屈齐齐凝聚脸上、那一日，卓清站在树下，浑身皆是鲜血。
人物皆是、因果循环。
他叹了口气，闭上双眼，努力让自己静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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暝色入高楼，有人楼上愁。
蓝昙霜站在五层书阁的顶楼，望着夕阳西下，愁绪万千。
修为不进、霜天不果、前路无踪影。
再有几个月便是三年一会了，而自己依然只有元婴的水平，虽然正阳宗不会被排出两百零九之外，可似乎，再难前进一步。
百年之前，他便信誓旦旦地表示，要扛着正阳宗迈入八大地宗。
而三年一会，三十三会已去。
两百零九排名，纹丝不动。三大天宗依然是他们，八大地宗也依然是他们。
正阳宗，依然排在一百八十开外。
蓝昙霜还记得上一次的三年一会，排在第两百名的雨会宗宗主钱志罗嘲讽道：“若非千年之前的那场浩劫，你们正阳宗死得仅剩下十人，以你们的实力，担得起这个‘宗’字吗？天宗已经给足你们面子了，将附近的数十座山头都划给了你们，你们可别给脸不要脸，入地宗？只有一个废元婴的宗门，也配入地宗？”
蓝昙霜忽得抬起手，正要用力砸下，手掌离栏杆尚有数寸之远，他便立时止住了，片刻之后，他长叹了一口气，收回手背在身后。
技不如人，怪不得别人。
他身后的木门轻声打开，余斌走了出来，走到他身后一步之外，拱手说道：“宗主。”
他依旧望着即将全部沉入山下的夕阳，收敛愁绪淡淡问道：“那孩子怎么样了？”
余斌放下双手，望着宗主的背影，笑意盈盈，“回宗主，那个孩子...已经来到了第三境会元境。”
“什么？！”蓝昙霜猛然转过身，睁大了双眼望向余斌，满脸不敢相信，片刻之后，讶异转做狂喜。他大笑道：“不枉我拼命砸钱！明日便开启蓄妖池！我亲自护送那小子下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