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一渠清澈透明的溪流令人眼前一亮,叮咚作响着,宛若女子纤纤细指下倾泻而出的美妙乐符,时缓时急,清澈甘洌。路上偶尔能遇见上山砍柴的百姓,虽说辛苦,却很知足。
这种地方,恍若世外桃源!
丛林深处,两间精致的小竹屋映入眼帘,竹屋旁边还有一座草亭,一条溪水从屋前静静流淌而过。竹屋四周用篱笆围起,与山林融为一色。草亭内,清一色的竹桌竹椅,桌上放着一个茶盘,正冒着热气。
有人!
静汐心下有些喜悦,运气不算太差,正要开口,却听到屋里传来一声呵斥:“来者何人?”
话音刚落,便见一个身影从屋里飞出来,稳稳地落在了草亭里,搁下了手中精致的点心,冷冷地盯着静汐。
来人是个和静汐年纪相仿的小伙子,浓眉大眼,鼻梁有些高,肤色偏黑,一看身形,静汐便知道此人武艺非凡,也算是个高手了。
静汐学过口技,便用男子的声音回道:“敢问此处是不是韩大夫的居所,在下是来拜访韩大夫寻医问药的。”
小伙子拧眉盯着静汐,带着怀疑的目光,口气硬邦邦的:“韩老不在。”
“那请问韩大夫什么时候能回来?”
“不知道。”
小伙子说话很不客气,静汐面色平静,没跟他较真,思量了一下,拱手告别:“在下打扰了,既然韩大夫不在,那在下改日再来,告辞!”
小伙子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悠,将静汐浑身上下打量了一遍,斜着眼睛问:“你真是来找韩大夫治病的?”
“正是。”
“今天算你运气好,遇见我们家公子,你等着。”小伙子犹豫了一下,骄傲地扬起头,转身朝屋里飞去。
公子?
静汐心里有了疑问,这人说话还真是莫名其妙,他口中的公子是谁?和韩大夫有什么关系?什么叫她运气好?
等小伙子口中所谓的公子走出屋子,看向静汐的那一刹那,无比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是他!
眼前的男子负手而立,身着雪白的长袍,广袖迎风,清秀隽朗,温润儒雅,谦和有礼,嘴边一抹淡淡的笑容,给人一种清新俊逸,淡雅若仙的感觉。只是面色偏白,人也偏瘦,似乎身体不大好。可那眉目,分明与楚腾烈有七分想象!
他就是凌雪衣!阿烈流落民间的皇子!
静汐虽然没有见过凌雪衣,可还是一眼便认出他来,一眼便能肯定他的身份,他的身上有阿烈的影子,他们是父子啊!
凌雪衣见眼前的书生怔怔地望着自己出神,缓缓走到了草亭里的竹桌竹椅旁边,抬手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我家公子请你坐下,帮你诊治呢!”小伙子跟在凌雪衣旁边,在桌上放了纸笔,冲静汐嚷嚷着。
静汐缓缓神,拱手行了一礼,安然落座。或许是因为凌雪衣和楚腾烈是父子的缘故,静汐整个人轻松了不少。但既然是凌雪衣,那她便不能让他号脉诊治了。
不说自己身上的毒罕见,单凭凌雪衣的医术,只要他一号脉,必然会知道她是女子,还可能察觉到她身上的异样,从而怀疑她的身份。若是他知道了,不小心透漏出去,让楚墨麟知道,事情就麻烦了。
静汐正寻思着该怎么开口,却见凌雪衣温和地笑了笑,执笔在纸上写下了几个字:小兄弟认识我。
不是疑问,是肯定。
静汐吃惊的表情没有瞒过他。
凌雪衣的字静汐见过,他的字和楚腾烈、楚墨麟的字大有不同。
楚腾烈的字笔势苍劲浑厚,刚劲利索,沉稳自若,透着几分遒劲苍茫,古拙浑穆之气。
楚墨麟的字恢弘大气,奔放跌宕,线条婀娜刚健,飞扬恣肆,有几分狂傲,又有几分霸气。
凌雪衣的字气势沉郁却又流美飘逸,起笔收笔处婉劲圆转,疏朗轻灵,字如其人,刚且柔。
静汐顺着话含笑答道:“雪衣公子医术过人,在燕夏,百姓都称赞有加,在下想不认识都难啊……”
说罢,看了看凌雪衣身边的小伙子,意思很明显:雪衣公子不是天生聋哑吗?你天天跟在他旁边,应该知道怎么和他说话吧。
小伙子撇了静汐一眼:“公子耳朵虽然不好,但眼睛不瞎,他能看懂你说话。”
凌雪衣目光柔和,溢着别样的光芒,执笔又写下:这么说小兄弟是燕夏人。
“嗯。”
提起燕夏,自然就想起楚墨麟,静汐的眼神有些黯然。
凌雪衣敛眸,写道:听展桐说小兄弟是来找韩老求医的,不知小兄弟哪里不舒服,如果信得过在下,在下帮小兄弟把把脉。
原来那个很没礼貌的小伙子叫展桐,静汐随意地瞟了他一眼。听凌雪衣说要给她把脉,静汐将手抬开了些:“多谢雪衣公子的好意,其实也不是什么大病,不碍事。”
说着,眼睛看向了桌上那碟精致的点心——芙蓉紫苏糕,这是阿烈最喜欢吃的点心,浅浅地笑了笑:“这点心看起来好像很好吃……”
展桐插话:“那是,这可是我家公子手把手教我做的呢。”
凌雪衣清眉轻挑,略微瘦削的脸庞上挂着如水般柔和安定的笑容,那笑容看起来很凝定很舒服很安静,宽袍长袖下的手缓缓抬起,再次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那我不客气了。”静汐回之一笑,拿起一块糕点塞到嘴巴里,味道还不错,只是比起她做的,就差了些。
楚腾烈生平最爱吃的糕点就是芙蓉紫苏糕,可惜宫里的御厨总做不出他想要的味道。于是静汐没事的时候就学做,静汐一直记得,楚腾烈第一次吃她做的芙蓉紫苏糕时一脸怅然,沉沉感叹:“这种味道只有凌霜做的出来,没想到,丫头你居然能做出九分像来。”
“你也吃啊。”
凌雪衣含笑点头,也伸手拿了一块芙蓉紫苏糕,两两相望,相视一笑。静汐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感觉此时的心异常平静,环视四周,花木成荫,溪水泠泠,倍感惬意。
一碟芙蓉紫苏糕,两杯清茶,简简单单却分外醉人。
静汐虽然对凌雪衣充满了好奇,虽然也眷恋这里的宁静,但也不想多做逗留,有些事情还需要她去安排。和凌雪衣道了别,便沿路返回。
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见到凌雪衣,心里有一点高兴,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也许因为他是阿烈的儿子吧,莫名的有些熟悉感。
“这个男的好奇怪,嘴里说是来看病的,也知道公子医术高明,可病也不看就走了。”展桐望着静汐渐渐走远的身影嘀咕。
凌雪衣摇头低笑,展桐不解地追问:“公子笑什么?”
凌雪衣扶额,抬手写下几个字:她是女的,她的病我治不了。
“女的?”展桐咽了一下口水,不敢相信,“不会吧,怎么会是女的,公子看他那张脸,哪里像个女的了,再说,他活泼乱跳的,哪里像有病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