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汐!”
燕夏皇宫御书房内,伏在长案上合眼小憩的楚墨麟从睡梦中惊醒,碰落了手边的茶盏,发出清脆的响声,额头上渗出虚汗,神色不安。
梦中的一切,感觉那么的真实,手上似乎还有属于她的余温,颤抖着手抚上自己的眉心,是静汐……
“皇上,您怎么了?”在一旁侍候着的小顺子出声询问。
“朕梦见静汐了,梦见她拉朕的手,梦见她轻抚朕的眉心,那种感觉就像真的一样,就好像,就好像静汐没死,她还活着。”楚墨麟气息不稳,有些慌乱。
小顺子低眉顺目,心下叹息,过了这么久,皇上还是没有忘掉皇后娘娘。转念一想,这皇宫之中,又有几个人真正忘掉过呢?
小心翼翼地安慰道:“是皇上太过思念皇后娘娘了,所以才会做这样的梦。”
“也许吧……”楚墨麟自嘲地笑了笑,静汐已经走了,在他怀里安静地走掉了,怎么可能还活着呢。
是自己太过奢望了。
小顺子弯身捡起地上的碎瓷片:“皇上这两天都忙于处理国事,也没好好休息,要不,奴才陪皇上去御花园散散心?”
“朕想一个人去静熙宫坐坐。”
静熙宫的摆设丝毫未变,到处一尘不染,就连八宝香炉里面的熏香也在袅袅娜娜,仿佛她一直都在,每个角落都是她的身影。
负手而立,盯着那张软榻发呆,楚墨麟清楚记得第一次偷吻她的场景,想着想着竟不自觉地弯了嘴角。
静汐还真是可爱呢。
“臣妇给皇上请安。”蝶舞浅笑着走了进来,一袭鹅黄色的裙纱显得端庄优雅。
楚墨麟笑着回身:“你不在家安心养胎,跑静熙宫来做什么?”
蝶舞半年前如愿嫁给了薛若寒,而今已有三个月的身孕,脸上多了些甜蜜的笑容,楚墨麟给了她自由出入皇宫的特权。
“叶姑娘一个人在宫里闷得慌,臣妇进宫来陪她聊聊天,顺道来静熙宫看看。”蝶舞望了望静熙宫的一切,“紫漪这丫头还真是有心,这宫里头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和娘娘住着的时候一模一样。时间过得真快,眨眼娘娘都走了一年多了。”
“哪能不快呢,你都快当娘的人了。”楚墨麟笑着打趣道,一样优雅迷人而略带邪魅的笑容,依旧是那个张扬邪魅,傲气十足的男子。
蝶舞红着脸低下了头,复又抬起头:“皇上又在想念娘娘了吗?”
“时间过得越久,朕就越想她,有时候甚至会有种感觉,感觉她其实没死,她还活着,在世间某一个地方活得好好的。”
蝶舞由衷感叹:“有皇上这么惦念着,娘娘真是一个幸福的女子呢。不过——”
楚墨麟挑眉:“不过什么?”
“不过,娘娘要是泉下有知,看见皇上现在这个样子,恐怕也会难受的。”
楚墨麟轻敛衣袖,转身坐下:“朕现在什么样子?”
蝶舞倒也不客气:“整个后宫,就一群宫女太监,冷冷清清的,哪个皇帝像您这样?皇上,您也该娶亲了。臣妇知道皇上对娘娘的情意,可人死不能复生,死者已矣,活着的人也该有自己的生活,您是皇上,江山社稷都压在您的身上,不该为江山社稷想想吗?”
“没想到蝶舞说起人来也一套一套的,敢情今天是当说客来了。”
“臣妇只是为叶姑娘不平,皇上让她留居后宫,却又不给名分,既不是妃嫔,又不是宫人,身份尴尬,皇上让叶姑娘如何自处?”
楚墨麟垂首,默不作声。
蝶舞又道:“娘娘临终前也曾要皇上迎娶叶姑娘,娘娘是要皇上好,难道皇上连娘娘的心愿也不愿达成吗?”
“为了了静汐一个心愿,就娶韵儿,这对韵儿不公平……韵儿应该有更好的男子来照顾她……”
“皇上……”蝶舞还想劝说什么。
“蝶舞姐姐,不关皇上的事,是我自己不愿意嫁,我叶韵儿就算终身不嫁,也不想嫁给一个心里没我的男人。”门外,叶韵儿忽地走进来,娇好的面容上多了点决绝。
楚墨麟微怔:“韵儿,你怎么来了?”
叶韵儿没将刚刚说过的话放在心上,也不想过多纠结这个问题,在她看来,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嫁给楚墨麟的。
楚墨麟和谭静汐之间,岂容她的存在?就像她和楚墨麟之间,岂容谭静汐存在?她自认不如谭静汐那么聪明绝世,无法匹配于他。更何况,谭静汐的死,多多少少和太爷爷有些关系。
叶韵儿淡淡地笑了笑:“本来是去找你的,可半路听宫人说你来静熙宫了,所以就来了。”
“有事吗?”
楚墨麟这一问,叶韵儿立刻成了一副苦瓜脸:“还不是楚墨崎那小家伙儿,一早起来说要逛御花园,死活不让人跟着,这一逛就是大半天,后来常泰公公翻遍了整个皇宫都没有找着,我这不也帮忙找人。起初,我还以为他偷偷溜出宫去了,可各个宫门的守卫都说没见他出去过,小小年纪,真够折腾人的。”
“皇宫就这么大,那他能躲哪儿去了呢?”楚墨麟扁了扁嘴,楚墨崎比他还能折腾。
“臣妇想起来了,十一皇子肯定出宫去了。”蝶舞眯着眼睛琢磨了半天,“前几天,臣妇进宫来的时候,十一皇子便求臣妇带他出宫转转,臣妇哪有那个胆子,就没答应。十一皇子就急了,气呼呼地说他自己想办法出去,臣妇还以为他是小孩子脾气,没当真。”
楚墨麟挑眉:“要是他真溜出宫去了,那真该好好表扬他一番了,能在禁卫军的眼皮子底下溜走,看来不笨。朕这就派人秘密出宫去找,这件事万不可传扬出去,以免有的人心怀不轨,对崎儿不利。”
“嗯,那我出宫去看看吧。”
“我和你一起去,反正我也准备出宫了。”蝶舞拉住韵儿,小步跟上。
最终,整个京城翻遍,楚墨麟也没有找到楚墨崎。
于是,所有人都急了,常泰公公长吁短叹,担心不已,楚墨麟抹了抹鼻子,这小东西,究竟藏哪里去了?
“常泰公公,您老放心吧,十一皇子那么机灵,绝对不会有事的。”叶韵儿好言安慰,自己心里其实也没底。
常泰公公不满地抱怨道:“都怪皇上,成天逼着十一皇子学这学那,害得十一皇子受不了,这才跑出宫去。”
楚墨麟本人自小调皮捣蛋,教他的师傅成天气得捶胸顿足,什么都不学好。可轮到他教育人的时候,恨不得把天下间所有的学问都塞进楚墨崎的脑子里,为此特意给楚墨崎请了十位师傅,从早到晚安排楚墨崎学习,早晨背诗练字、学画学琴、学治国策略,下午骑马、射箭、研习兵法,晚上还要挑灯读史、学棋艺。
琴棋书画,文韬武略,一样都不落下。
可怜的十一皇子这才六岁啊,怎么能让楚墨麟这么折腾。不少大臣暗自腹诽,连声指责楚墨麟心狠,如此摧残幼小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