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汐看罢,指节有些发抖,苍白,幽幽道:“不必了,就这样吧。”
除了常泰和楚腾烈,谁也不知道静汐其实也是精通医术之人,楚腾烈能撑到现在,也得归功于静汐。那些御医还天真的以为是他们下的药有效呢,却不知他们的药方早被静汐改了。
静汐昨天才替楚腾烈把过脉,纵使她医术精湛,却也无回天之力,楚腾烈的身子早就已经到了药石无灵的地步了,御医也心知肚明,开的都是些温补的药,实质上意义不大。
常泰公公颓然点头,收回药方,从静妃的神色也知道皇上已然病入膏肓。
“既是如此,那老奴就先行回宫了。”常泰潸然道,转身朝几位殿下屈身行礼,“静妃娘娘这三天就交给几位殿下了。”
“放心,我们一定好好陪静汐姨娘。”楚墨麟的笑阴阴的,新仇加旧恨,如此大好机会,怎能放过。
静汐背过身去,抿唇不语,没空猜想那阴笑背后的含义,心中始终牵挂着楚腾烈。
世间任你再高贵,任你再怎么不可一世,任你如何不服天命,可终究抵不过生老病死这么简单的万物生息的法则。
常泰离去后,四位殿下和晚凝紫漪看着树荫下安静而立的倩影,孤寂,苍凉,萦绕着凄然的忧伤,脆弱得好像一阵风就能将她带走……
她的身上究竟背负了什么,为何他们都看不透她的心?
风起。
衣袂轻卷,树叶纷飞,没有人开口说话,去打扰那个安静的女子,只是忽然间热泪盈眶。
傍晚,大慈寺后院,晚风徐徐。
白色的石桌石凳,四个雍容华贵的男子,素衣女子夹在其间,格外醒目。
茶香飘散,安神静逸,与女子出尘恬静的气质相得益彰,此情此景,当真如诗如画,妙不可言。
了然方丈远远地看着凉亭下安闲端坐的身影,缓缓念道:“阿弥陀佛,此景若能长存,自是再好不过,可惜啊可惜……”
这位静妃娘娘本非池中之物,若生为男子,必当坐拥江山,君临天下。偏偏生为女子,此生注定多劫多难,可惜啊。
女子之身,却有男儿之质。
天下,必会因她而风云色变。
了然和楚墨麟本是旧识,嘴边划过一丝苦笑,不远之日,他必当君临天下,为盛世之君,偏偏一切与静妃丝丝相连,是福是祸,皆是定数!
了然张口轻轻地呼道:“阿弥陀佛!”摇头,转身离去。
凉亭内的几人摇着折扇,轻晃着杯中茶水,涟漪微漾。
“好久没喝到姨娘煮的茶了,真香。”楚墨炎温和一笑,那双眼睛和上官从筠简直就是一模一样,漂亮。
上官从筠现在虽和静妃不和,但并不影响他和静汐的关系,静汐也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娘是娘,儿子是儿子,她才不会混为一谈。
静汐轻轻弯了弯嘴角,将心中郁结之气暂时压下,享受着这片难得的安宁。储位之争早已让几个皇子私下不和,而今能同坐一桌,释怀说笑,实属难得。
“大慈寺所用的乃是山泉之水,煮出来的茶自然香醇怡人,若是了然大师不嫌叨扰,你们有空可以时常来。”
“除非是姨娘亲手所煮,否则,谁煮的都没这味道,我才不喝其他人煮的茶呢。”楚墨枫顽皮地挑挑眉,抿了一大口茶水。
四人齐齐点头,严重同意这话。
静汐抿唇,漫不经心:“那是不是我死了,你们就一辈子不喝茶了?”
“有这个可能。”楚墨麟镇定地点点头。
说罢,几人相视一眼,弯腰哈哈大笑,笑声充斥着整个后院。
“对了,听说了没有,天启国晋王爷玉皓辰再过两日又要娶妃了。”茶点都塞不住我们七殿下的嘴,开始八卦。
“听说了,好像还是号称天启国第一美人的凤娘,这个晋王,艳福不浅啊!”楚墨殇的语气凉飕飕的,让人觉得分明是在嫉妒。
不嫉妒那才怪了,试问,世间有几个男人不想怀抱美人无数啊。算起来,凤娘已经是玉皓辰第九个妃子了,说的好听一点,是玉皓辰风流不羁,说的难听一点,简直就是好色成性。
这晋王,乃是天启国皇帝玉皓轩一母同胞的弟弟,两兄弟感情深厚,玉皓轩继承皇位后,对这个弟弟更是纵容无比,许他不上早朝,可以随意进出皇宫,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话虽如此,但是却也不能将玉皓辰当作是好色散漫之辈,能让玉皓轩如此纵容,众大臣却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晋王,如果没有些真本事,怕是也难于服众。
论战功,玉皓辰曾率师三十万,大破外敌七十万大军,论心计城府,他帮玉皓轩扫平障碍,登上皇位。这样的人,岂能小看。
“啧啧,九个妃子啊!”楚墨麟摸着下巴,可是下一句话却哽死人。
“他吃得消吗?”
楚墨枫两只眼睛瞪得滚圆,六哥,在姨娘面前,你说话就不能检点一些吗?
“呵呵——六弟说话总是这么幽默。”楚墨炎不冷不热地丢出这么一句。
静汐斜了楚墨麟一眼,喝茶,假装没听见。
世事难于预料。
此时的他们,玩笑地谈着玉皓辰这个素未谋面的人物,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们的静汐姨娘有一天竟会成为玉皓辰的王妃。
更想不到,那个风流不可一世的晋王竟会因为一个谭静汐,执着一生,至恋成殇。
静汐自己更想不到,玉皓辰居然会成为她宿命中的劫数,是她的,也是他的劫数。
如果一切可以预知,如果一切可以重来。
也许,会更好吧。
谁知道呢……
楚墨殇轻笑,“对了,今天姨娘为什么那么轻易就把那些大臣的家眷给放回去了,不怕那些大臣卷土重来吗?”
这个问题,他早就想问了,据他了解,那些人也不是吃素的,既然家眷安然无恙,又吃了这么大的哑巴亏,怎会轻易放手。
静汐不动声色饮了一口茶,眉目间漾起异样的光彩,“这事你不该问姨娘,姨娘只是奉旨行事而已。”
不浅不淡,轻轻容易将一切撇干净,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四人瞬间蹙眉,好谦虚啊,他们敢肯定,这事绝对不是父皇弄出来的,一定是出自姨娘的手笔,就是固执地这么觉得。知道从静汐嘴里一般很难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几人也就不再追问。
静汐看向远处,温和雅致,上官棠的事早就引开了那些人的注意力,她连上官棠都敢动,谁还有那个本事敢冒头,难保下一个就是他。更何况,群臣心知肚明,这事分明是楚腾烈默许的,他们若还敢上书,那分明就是不给楚腾烈面子,和楚腾烈作对,他们能得到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