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虽然怀着忐忑不安的心,龙也算丑媳妇见过未来婆婆了。尽管龙总觉得有那么点瑕疵,但是在炜的再三保证下,她相信自己的表现还算良好,至少没有出任何差错。
至于炜的母亲,虽然话不多,但是从她的面相来看,应该还是比较好相处的,不太会有大人的架子。
而这一点,在随后长达两年的朝夕相处中,也得到了证实。
龙跟着炜来到他家的时候,炜的母亲已经知道了她的到来。
果然,如炜所说,这次她的母亲不再像第一次见面时那么陌生冷淡了,她为龙腾出了柜子,让龙放自己的衣服。
而对于龙为什么会来自己家里居住这一点,她却什么话都没有问。龙不知道炜是怎么跟自己母亲说的,但从她的眼神里,龙看到了一个母亲的宽容与谅解。
的确,炜的母亲是个善解人意很会体贴孩子的长辈,对于小辈不想说的事,她提都不会去提一下,给小辈充分的自由,跟寻常的母亲是有点不太一样。
比如,炜每天吃完晚饭,都会带龙出去逛街聊天,无论多晚,他都不会接到自己母亲的电话——催他早点回家休息。
又比如,每当炜表现出对龙的疼爱,吃饭时总是夹菜给她,言语上总是维护龙,或者肢体上有什么亲昵举动,炜的母亲也不会以长辈的身份出面干涉两人之间的甜蜜相处。看着他们恩爱的样子,炜的母亲只有高兴,而不会像其她母亲般吃醋,怪儿子有了女朋友就忘了自己的亲娘。她乘龙不在的时候不停地警告自己的儿子要好好待人家,不要欺负人家!
在炜的家里,龙没有感到任何来自大人方面的拘束与压迫感。
所以,她宁愿跟炜打地铺,或者挤在一张沙发上,也不愿睡炜的母亲提议要让出来的大床。因为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到来给对方的大人带来更多的不便。
而至于她从小的坏习惯——挑食症,在炜的家里,也得到了改善。每当炜的母亲问她爱吃什么的时候,她都是笑着说她什么都吃,让炜的母亲不用刻意为她准备菜肴,按寻常样子买菜就好。
一则,她不想再麻烦别人特意为她准备什么;再则,她懂得入乡随俗的道理,既然到人家家里做客,已经麻烦到别人的情况下,自己怎么好意思再挑三拣四、百般挑剔呢?
因为自己是客人,龙一直隐藏着自己真正的喜恶,极力去迎合这对母子的生活模式。
那个时候的炜,一切都以龙为中心,从不要她付出什么。这让知书达理的龙反而更加不好意思了。总怕自己成为一个累赘,拖累他人。虽然有炜的爱让她感到很甜蜜,但是一直“寄人篱下”的不适感却渐渐显现了出来。她脸上的笑容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少了。
就在这个时候,她与炜之间,爆发了第三次矛盾。
“我又开始赌了,跟你在一起后,我又开始赌了。”
当龙从朋友家回来,发现炜心情低落,她追问炜发生了什么事时,炜是这么回答她的。
炜说,你很好,很乖,也很听话,从不会违背我的意思。可是,跟你在一起后,我又开始赌了。
炜跟龙说过,以前小的时候,有赌过,后来因为赌输了不少钱,他才醒悟过来,知道赌博是不能碰到东西,还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把赌给戒了。
而如今,跟自己在一起后,戒了那么久的东西炜居然又碰上了,这怎么能让龙不自责、不内疚呢?
她震惊地看着炜,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知道炜没有怪她的意思,只是因为自己问了,而他又不想隐瞒自己,这才说了出来。
炜问龙,你管的住我吗?
龙无法回答,因为跟炜在一起后,她总是听从炜的意思,而没有自己的思想。即使内心是不想、不愿的事,面对炜也说不出一个“不”字。她爱炜的方式,就是包容他的一切,即使是与自己意思相违背的,但只要不牵扯到原则性问题,她都能一笑置之。
而她这种宽容的爱,会不会就是所谓的“溺爱”,总有一天会毁了炜呢?
那么,她是不是用错方式来爱炜了?这样无条件地宠下去,会不会反而害了他呢?
炜的这句问话,给龙的心里带来的震撼是极大的。
自己真的能管得住眼前的男人吗?
是不是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对这份感情投入了太多?多到连自我都迷失了!从何时起,她连自己的想法都不在意了?对眼前这个男人唯命是从的模样,哪还有原本意气奋发我行我素的潇洒独立?这样的自己,凭什么能管住别人呢?
这一刻,龙对自己产生了怀疑。而这种怀疑一旦产生,便在龙的心底扎了根,在龙还没有察觉的时候,悄无声息地蔓延了她的整颗心,使她慢慢地产生变化而不自知,直至她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另一种性格时,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炜看着怔愣说不上话来的龙,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一个人喝着闷酒。
看着炜不断借酒消愁的样子,龙的心里有说不出的难过。
炜又重提分手的话题,他说想把记忆留在最美好的时段,不想让以后种种的不快磨灭了彼此之间的真情。
当第三次听到“分手”二字轻而易举地从炜的口中说出,龙的反应已经趋于一种麻木了。
她已经不会感到愤怒或者悲伤了,有的只是深深的悲哀。
在这一刻,她很清楚,自己的确是真心爱上了眼前这个男人,而且,已经爱到了无法自拔的地步。不管对方怎么一次次伤害自己,自己仍是无怨无悔跟随着他,相信着他。
龙对炜说,我想出去走走。
然后,在炜没有任何阻止的情况下,她冒着雨,仅着睡衣,在深夜就这样一个人走出了炜的家门。
一个人淋着雨,踱着步,龙脑中浮现的,不再是往事的甜蜜,她已经不想再骗自己,自己所选的男人是正确的!
自己背叛了疼爱自己多年的母亲,跟随的男人,是一个可以轻易对自己说分手的人!
自己委曲求全,即使过着没有自由、寄人篱下的生活,也想要在一起的男人,是个放心自己深夜雨中独行的胆大男人!
自己一心信任的爱,到头来不过是场自欺欺人,对方根本丝毫不在意自己,说放手就能放手。对他来说,或许自己根本就是可有可无的。所以,每当遇到了什么挫折,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放弃自己,去抛弃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心里当然不会有什么不舍与难过。
两人之间的各种差异,龙已经不想再回忆了。她所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在那么清晰地知道这些的情况下,她还会那么义无反顾地跟着炜?犹如飞蛾扑火,做着她以前根本就不屑的事?难道这些,真的都是爱情的魔力吗?
爱情,为什么在带给人甜蜜的时候,还会带来这么刻骨铭心的疼痛呢?
做事从不后悔的龙,第一次,不切实际地奢望世上会有时光宝盒,可以带她回到事情的起点,让她能有次机会做出与现在完全不同的选择。
而今,即使知道已经错了,龙也别无选择,只能顺着事情的发展继续走下去。
因为,这场感情,开始不是龙决定的,那么结束,也注定不会由龙说了算。
想通了这一点,龙又回到了炜的家里,就算结束,也该由他亲口告诉自己。
当龙再次出现在炜的面前,炜一把将她抱在了怀里,就像抱着绝世宝贝般再也不肯撒手,直至龙直喊“无法呼吸了”,炜才稍稍松开了些,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内疚:“我就知道你不会离开我的,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龙,答应我,以后不要一不高兴就跑出去了,好吗?”
“可是,你也没拦着我啊。”龙在炜温暖的怀里终于放松了下来,流下了委屈的泪水。
“我拦了有用吗?我跟你说过,如果走了就不要回来!其实,就是不想你离开啊!是你自己要走的。我说过,我不会勉强你的。”
龙想,她是真的栽在了眼前这个男人的手上了,即使再怎么清楚彼此不适合,甚至怀疑对方的用情到底有多深?但是,只要看到他用紧张的眼神注视着自己,做出些宝贝自己的举动来,她就能感受到对方对自己的爱,并沉溺其中再也无法清醒过来。
所以,她什么都不说了,就像回来之前想好的,能走多远就多远吧,即使只是享受这段过程,她也无怨无悔。
炜知道这次跟前两次不同,真的伤到了龙的心,而她看自己的眼神也不再像以往那样坚定不移,所以,他要用行动证明自己并不是真心想分开,只是不想给她留下不好的印象:“龙,我知道,这次的事情,是我错在先。而之后还吵着要分手,就更无理了。是我不好,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谅。但是,龙,相信我,我对你的爱,从来没有变过。而我说过,这世上不会有别人比我更爱你。我始终没有在你面前证明这一点。”说着,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起桌上的酒瓶往自己的右手上狠狠砸去。
“你干什么?你疯了吗?”龙被炜的样子吓住,忘记了哭泣,急忙将破碎酒瓶扔掉,并为他处理伤口。“你怎么能这样伤害自己的身体呢?”
“龙,你不知道,手上的痛还不及心心痛的十分之一!我刚刚问你,能不能管住我的赌?你没有回答,没关系,你管不住,那么就让我来想办法。龙,对不起,又伤害了你一次,但是,相信我,我一定会记住这次教训,不会再犯的!而且,这世上,不会有人像我一样能为你做到这个地步!”
“好!我信!只要你不要再伤害自己就好!”龙被炜自残的举动惊到了,即使原本内心再有什么怀疑、怨气,也都消失殆尽了。留在心里的,也就只有对炜的心疼罢了。
龙的宽容与体贴,让两个人再一次逃过了分手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