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器的森寒在阳光下灼曜,喝过血的匕首,卷携着与生俱来的肃杀。空气凝滞,女子的发丝徐徐飞舞,眼角余波冷静残酷,血红的匕首反光,象征死亡的幽香,纠缠在一处。何书寰手指冰凉,屏住呼吸,紧紧按着孟兆先。脖子周围像盘旋着一条寒龙,动脉似乎已经预知到危险,战抖着呻吟……暂停般的瞬间,格外煎熬。
孟兆先差点窜出去,望了半天,蹙紧眉头。她是玉笙?很像,又似乎不是。相同的相貌,迥异的举止,尤其是凛冽的神态,完全不像!
女子逡巡了好半天,终于收回袖刃,放下手臂。何书寰没时间迟疑,飓风般跳起来掠过破席围墙,落在她面前,伸手去抓!对方仓促应战,明显体力不济,孟兆先不了解情况,只好“君子动口不动手”,扯着嗓门劝架。女人没有助力,终于落败,被何书寰反绞右手摁在地上,虎视眈眈地瞪着他们。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找我麻烦?”翦水秋瞳里,不再是澄澈宁静,巨大的悲哀,刻骨的仇恨,凝结在一起,撞击出冰块般的脆响。
何书寰差点上不来气,远观不像,近看就是!不,只有这张脸是,神态、特么老子是在你家祖坟边儿上嘘嘘了怎么着?又玩什么花样?气死他整死他?哪辈子的冤家这么大仇恨?“认识它么?”何书寰抱着一线希望,掏出相思檀,举到她面前,后者很明显地震动了一下,孟兆先适时地接了一句,“认识我么?”面前的女子,似是而非。激动,不安,犹疑,希望……复杂矛盾的情绪,糅合在一起。
“萧玉笙”很不给面子地转过头,丢给他们一个后脑勺,冷冰冰的面孔,没有一丝情感痕迹,“不认识。”
“很好,”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何书寰咬着牙,搜出那枚袖刃,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腥甜的气息,带着一缕铁锈般的味道,怎么跟赵翼解释?除非他弄错了!这把刀薄如纸片,锋利无匹,长度跟现代医生用的手术刀差不了多少,握在手心的话,只要力度合适,不会受伤也不会被发现……风骚的走狗,难道是她?“珠子你不认识,我们也不认识,商会总理徐树人,总认识吧?”
“他是谁?”女人终于掉转头,眯着眼睛,轻蔑而嘲弄地微笑,“这位先生,我只是个住在棚户区的难民,商会总理,那是八竿子也打不着的关系,真要认识,还能待在这儿么?”
“玉笙!”孟兆先终于忍不住了,连拉带扯地拽开何书寰的手,“别耍小孩子脾气,跟我们回去,这里不适合你!”
“哦?”她看起来饶有兴味,笑意渐浓,身段变得柔软,一边说话一边活动着手腕,“你?认识我?”
何书寰险些骂娘!什么狗血剧情?失忆?卧槽你要来几次?折腾够了没有!眼看某人就要暴走,孟兆先急忙挡在了“萧玉笙”前面,活像一只见到鸡仔的老母鸡,非要让对方钻进自己的翅膀底下。
何书寰浑身都在战栗,几乎气背过去,发出的字符难免有些飘忽,“萧玉笙,够了!别再玩了。老子只给你一次机会,下一次——”他的手在颤抖,握紧的拳头里,指甲陷进皮肉。下次就能忍心?抓她归案?送她去死?小偷抢劫自己的时候,毕竟是她报了警,即使事与愿违,错不在她。
孟兆先忽然被人推开了,护在身后的女人毫不领情,直挺挺地走到何书寰面前,动作轻佻,语带调戏,“你们以为我是——玉笙?她长得很像我么?你喜欢她?哈哈,脸红了?我就知道!反正我在这里也没什么亲人,不反对的话,我可以跟你们走,扮演她,服侍你。或者你会发现,我比她,好很多很多……”
“不需要,”何书寰扭头就走,自觉像个傻货,“你愿意在这里待多久就待多久,兆先,我们走!”
孟兆先举棋不定,犹犹豫豫地刚刚抬起脚,还没迈出去又放回地上,何书寰暴怒地吼了一嗓子,“不走就留下,我自己回去!”
女人忽然笑得花枝乱颤,纤瘦的身体摇摇摆摆,回手勾住孟兆先的肩头,调侃何书寰,“脾气真大!好走啊,不送。”
看来真是认错人了,孟兆先连连摇头,拿开女人攀着自己的手,俯首致意,“很抱歉,误会一场,多有打扰,请勿见怪。”
何书寰早已钻进巷口的汽车,气呼呼地啃着大拇指。不认识他?好?袖刃不错,抹脖子省力,别让他抓住!说什么喜欢她?自作多情,老子不乐意而已,想要的话,多少女人没有?遍地都是!
孟兆先终于钻出小巷,拉开车门,坐到他旁边,“真的不是玉笙,长得太像了,几乎一模一样。”
“你怎么知道不是?”何书寰气冲牛斗,大声吩咐司机,“开车!”
从没见过他这么暴跳如雷,孟兆先望了一眼窗外,悠悠然地念叨,“玉笙是大气豁达的女子,从不矫揉造作,更不卖弄风情,就连我,身为男子,也佩服她——常言说得好,事不关己,关心则乱,我是如此,你也如此……”
何书寰忽然火了,“我特么的才不关心!”爱死哪儿死哪儿去!不要落在我手上,一定抓你!风骚的走狗?不错,老子不信你能伪装得天衣无缝,凶器,相思檀,证据确凿,没有理由放任不管!“司机,停车!”
大汽车吱地一声尖叫,何书寰二话不说,推开车门,跳下就跑,孟兆先疑惑地跟在他后面,跑回破屋。长长短短的竹竿倒在一边,席子门大敞,稀脏的小院里,鬼影子也没有一个。破屋敞着房门,露出一张草席,几只陶瓷碗。方才的女人,奇迹般地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