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唐晓翼那时才十八九岁,风华正茂的年岁,同样也是最叛逆的岁数。整个皇都就没他不去的地方,也没他去不了的地方。
虽说整日吊儿郎当但他这芳名在各家女子间可是都知晓得。
所谓“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也就只有他这样长得帅但是个真君子的人才符合。
可包括这女人外的市人可都知道这唐家的公子哥儿,可不只是只会**女子,人可是上过战场保家卫国的将士。
唐晓翼左手平稳的端着茶水,听管家在絮絮叨叨那些市井之间的流言蜚语,有些不屑的努了努嘴:“祖奶,你不说寻了个远房表妹过来住吗?人哪呢?”
主座上一身米黄色长袍的唐雪笑了笑:“应该在路上了吧。”
“啧,希望是个好姑娘,别又像殷灵那样,一整天在我耳朵边上跟蚊子似的叨叨叨的,闹挺。”
“唐晓翼!我那是关心你得病好不好!你不是一直想着要重回战场嘛你!”红衣的小姑娘一脚踹开禁闭得大门,丝毫没有为自己偷听墙角而难堪。
唐晓翼放下茶杯抠了抠耳朵,吊儿郎当的对付道:“我自己的病我心里有数,用不着你管。”
是啊,可有数了,有数到右胳膊不能动。
“你!”殷灵气的直跺脚,腰侧的银铃跟着响起来,伴随着的是女仆的敲门声。
唐晓翼瞥了殷灵一眼,示意她安静。
“进。”他道。
女仆缓缓推开梨木大门,将一个穿着灰衣的女孩领了进来,低眉顺眼道:“家主,唐欣到了。”
那是唐晓翼第一次见着唐欣,十三四岁的人了,瘦的跟骨头一样,穿着贫民窑的衣服,长到脚踝的黑发以及那双浅灰色的眸子。
不会是个瞎子吧。
这是唐晓翼的第一想法,然后紧接着就是,
这小丫头片子真的能治好连御医都无从下手的病?
最后才是唐雪嘱咐的问好:“唐欣你好,我是你表兄唐晓翼,没表字。”
他清楚的看见了唐欣眼里一闪而过的迟疑与恐惧。
她在怕什么。
我吗?
〔贰〕
我是一个懦弱的人,唐欣深知。
“咦?你看这是不是是主母找回来的人?”
“是啊,就是她,那么奇怪估计也就只有她了。”
“你看她眼睛!是瞎子吗?”
“别说了,万一她听得见再去告状可就糟了。”
……
诸此之类的话语她已经听过不下十次了。
她在偏殿花园的阴凉处盘腿坐着,长发也不嫌脏的都混着花瓣铺在草垫子上。
她眼睛漫无目的的盯着来来往往的人,她始终都记得,他的母亲是怎样将她从一个乞丐推到如今唐家次女的位子上的。
因为唐晓翼。
她看见不远处唐晓翼单手拿着桃花枝,她笑:“晓翼哥,我在这儿呢。”
唐晓翼朝她的方向点了点头,顶着外人疑惑的目光朝阴凉处走去。
他将唐欣的长发梳理在身后,坐在唐欣左边,将桃花枝放到她手里。
“你打算怎么治我得病?”他问。
唐欣摆弄着桃花枝,带了点笑意说道:“祖母没给你说吗?”
“...”唐晓翼见她似乎不想回答便不再追问,只是扭过身挑出落在唐欣黑发上的桃花,寻摸着哪天吃点桃花羹。
唐欣突然抬头,那双灰色的眸子里倒映出湛蓝的天。
她笑:“我会带你去我走过的地方。”
[叁]
她果真带唐晓翼走她走过的地方。
他们在江南水边感叹柳树的美,百花的艳;他们在高山之巅仰望远处雪山皑皑,赞誉生命的灿烂;他们在初雪时期撑一把油纸伞,拂过幽香的红梅。
最终,他们在黄沙滚滚的古时战场上,停下了步伐。
那是一个时代的悲剧,却也是时代壮烈的殊荣。
-
绿水,高山,白雪,战场。
她经历过生命,见证过生死。
-
唐晓翼始终是一个无神论者,直到他看见了神泉。
他记得唐欣在刚见到神树时便匐地磕下等身长头,那是对信仰的敬爱,对神明所造出万物的怜悯与同情以及面对神明时的卑微。
唐欣说,她是神的孩子,神泉孕育着她,可保佑众生。
“可天下苍生众多,你只身一人,又护得了谁?”
他依稀记得那个灰眸的女孩摇了摇头,声线平淡,而又倔强的回到,
“救得一人是一人。”
这时候唐晓翼只把唐欣当做一个教徒,还是那种十分忠诚的教徒。
她崇尚神明,而又憎恨神明。
因为神明即将给她一切,又会将她的光明夺走。
她说她是神明的孩子,其实她是所谓神的弃子。
“人一生不过百年,谁有能追着一件事不放手呢?”
唐晓翼全身浸没在了泉水里。
唐欣一身红衣坐在泉边,哼着来时唐晓翼叫她念的诗句:“园有桃,其实之肴…”
他会回来吗?
唐欣也不知道。
●作者有话:
520快乐写了一部分还是要加快进度啊…不太会写长篇了…以后可能会努力练习长篇吧。
写到[叁]的时候突然想到一个词,
入土为安
这个安到底是死者安还是生者安。
我觉得可能一个人轰轰烈烈灿烂一生最后不过黄土一抔,也不过得个生者的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