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听耳边一个浅不可闻的声音传来:“出来吧,这里没人。”
声音极轻极轻,像是一只蚊子在耳边飞过,楚云裳微微一愣,旋即知道墨染尘是在说自己,她人影一闪,出现在了牢房门口,手指轻轻一动,铁锁打开,她走了进去。
“你来了!”墨染尘看着她,轻声说道。
烛光明暗不定,他的一张脸,也是变得有些虚无和朦胧,不太真实。
他没有问楚云裳是怎么来的,也没有问楚云裳为什么而来,仅仅是一句你来了,就囊括了所有。
楚云裳轻轻点头,回应道:“我来了,来看看你。”
她是一个危机意识极强的人,见面的喜悦也是冲淡不了警惕之心,她的眼角余光一直瞥着牢房之外,担心有狱卒过来。
墨染尘抓过她的一只手,拉着她靠着墙壁坐下,说道:“这个时间段,他们应该都睡觉了,没人会来这里的。”
“哦。”楚云裳异常柔顺。
她感受到从墨染尘掌心传来的冰凉,心微微的疼。
“你还好吗?”楚云裳柔声问道,她甚至都不敢去看墨染尘的脸,因为她担心自己控制不住会流眼泪。
“好,你呢?”墨染尘的声音也是轻轻柔柔的,听在耳里,别有一种温柔的滋味。
可是这种话,若不是在这种地方说出来,该有多好。
“我很好,你不用担心。”楚云裳扬起头,对着墨染尘笑,似乎想用自己的笑给墨染尘带来温暖。
她依旧是那张平庸无奇的脸,但是她笑起来的时候,又长又媚的眼睛微微眯起,给人一种极为欢喜的感觉。
墨染尘的一根手指轻轻抚摸上去,覆盖在楚云裳的眼睛,轻轻滑下,滑到楚云裳的脸上,然后,再也舍不得移开。
“你瘦了?”墨染尘柔声说道。
楚云裳呵呵傻笑:“有点像是言情剧了。”笑着笑着,那笑声就断在了喉咙里:“你也瘦了。”
她不是一个煽情的人,说不出什么煽情的话,但是此情此景,偏偏如此煽情。
墨染尘也笑:“言情剧是什么?”
楚云裳要解释,想了想觉得自己未必解释的清楚,就是摇了摇头,说道:“以后再告诉你吧,现在说这话不太合适。”
“好。”墨染尘点头应下,果真不再多问,他的手指,始终没有离开楚云裳的脸,薄凉的手指,温热的脸,温度互相传递,极为心安。
过了好一会,墨染尘移开手指,才开口说道:“楚家的事情,我都听说过了,对不起。”
“不用说对不起!”楚云裳用力摇头,“那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陈皇后也不会愚蠢到立即杀了他们,倒是你,有没有什么打算?”
墨染尘看着她的眼睛,似是要看清楚她说这话是出于何种用意,他轻声说道:“你是不是有什么想问我的?”
“如果你不想说,我就不会问。”楚云裳说道。
果然还是心存怀疑的吗?
墨染尘心底悄然划过一抹难言的苦涩,他的语气稍稍变得冷硬起来:“外面传言我借酒发疯,意图染指皇后娘娘,你信吗?”
信吗?
楚云裳自然是不信的,她不明白墨染尘怎么会说出这句话来,一时微感讶然,抬头看向墨染尘。
那惊讶的眼神,倒映进墨染尘的眼里,刺进他的心里,让他的心,痛的抽搐。
“你信了。”他说道,声音还是很轻很轻,但是,再轻的一句话,这其中的分量,却足以将楚云裳压垮。
楚云裳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让他得出了这么一个结果,亦或者说是错觉,她变得有些慌张。
当日月亮山上,黑衣杀手当前,她没有慌张;三日之前,皇宫禁卫进入宁王府抓人,她也没有慌张,但是此刻,她慌张了。
慌乱的手和脚轻轻的颤抖。
她极想辩解一句,可是,辩解的话,该如何说?他又如何会信?
眸中,闪过一丝淡淡的悲凉,楚云裳轻声叹了口气,良久无言。
可是她这模样,对墨染尘而言,无异于是做贼心虚,他的心,无端由的痛,无端由的烦躁,他心想,有些事情,终究是禁不起试探的吧。
人心如是,爱情,亦如是。
楚云裳如此反应,和外面那些平庸的女人,又有什么差别?
她这样的女人,到底是哪里好,值得他爱的?
他,又何必犯了贱,伤了心,失了魂,去爱她?
他确定了,他爱她,那么那么的爱,可是她呢?
她今夜前来,不是为了关心他,而是来看一个笑话的吗?
他不害怕被人看笑话,可为何,偏偏是她?他最深爱的女人呐!
既然如此,何必前来?
阴暗逼仄的天牢,本就充满了阴郁的血腥之气,墨染尘周身气质一变,这种气息愈发的明显,让楚云裳莫名的有点冷。
她能够察觉到墨染尘心情的变化,那是从高山之巅直接跌入地狱之底的变化,这让她无比心痛,偏偏如此的无能为力。
“你走吧,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墨染尘冰冷的没有一丝情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赶我走?”
“有什么差别吗?”
楚云裳垂头,试图解释,可是话却是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她声音很低:“我走了,你怎么办?”
“我是死是活,难道你会关心?”墨染尘冷冷的笑,笑的无比讽刺。
两个人都不太冷静,根本就不再适合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