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确信,但又必须去信!
“云裳,你在哪里?我……在等你!”
楚云裳好似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又好似……不是。
因为如果是梦,梦境里的一切,不会如此真实。
黑的白的,光明的腐朽的,繁花盛开的,秋风扫落叶的……那些扑面而来的人和事,那呼吸可闻的血腥之气,那如入地狱的黑暗孤苦……历历在目,扑面而来。
如此真实,因为真实,才倍感身受,也愈发,凄惶无助。
生命中的那些曾经以为终此一生也无法分离的人,梦境里,就站在奈何桥的那一端,言笑晏晏的和她打着招呼,而后飘然远去。
奈何桥的这一端,一地红色曼陀罗开的正艳,这是彼岸之花,又是死亡之花。
楚云裳心想,我是在哪?我死了吗?
奈何桥上孟婆汤,我到底是喝了,还是没喝,不然为何,记忆会大片空白,一片泥泞,那些人,那些事,明明历历在目,却是一点都想不起来?
那一道远去的绯衣人影是谁?
那冲下悬崖的麻衣人影是谁?
那对酒高歌,高唱人生几何的青衣人是谁?
那丰润如玉,邪魅紫瞳的人,又是谁?
忘记了,全部都忘记了。
生命中所有的事情,似乎在某一个节点上,悄然,被上帝之手打了一个结,结的那一端,是她的过去,节的这一端,是不可预知的未来。
可是,她还有未来吗?
有吗?
不敢确定!
幽幽的轻叹声响起,一睡不知觉醒的楚云裳,缓缓睁开了眼睛。
入眼,是雕栏玉砌的黄金悬梁,昳丽帘幔,还有两张,从未见过的女人的脸,这一切,都是如此的陌生,陌生的心空空的虚虚的,如悬于白云之上,飘飘荡荡。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眼睛缓缓闭上,良久,再次睁开,眼前所见,一成不变,这才再度幽幽叹了口气。
门外,有轻微的脚步声响起,脚步声中,夹在着两个对话的声音。
“张御医,病人现在怎么样了?”说话的是个男人,声音清雅,清雅之中有透着焦惶,心中升腾着火气,是以声音虽然好听,感情上的流露,却是不太讨喜。
好似一梦万年,万年间,从未听过外人的声音一般,楚云裳的眼睛慢慢睁大,身子轻微的挪动了一下,侧着头,倾听着那对话的声音,同时也是好奇,那位病人,是谁?
略显苍老的声音回应道:“殿下,病人的伤情,很是古怪。老臣仔细为病人检查过身体,病人身体机能恢复的极好,几乎可以说没有一丁点毛病,但是她就是不愿意醒来。”
迟疑了一下,秦书容问道:“会不会是因为她脑部的创伤还没好完全?”
张御医沉吟良久,才缓缓说道:“有想过这种可能,可能病人的大脑里还残余着淤血,但以老臣看来,即便情况如何,事情也不会太糟糕,病人现在已经逐渐恢复了身体上的意识了。”
“但若是醒不来,脑部意识无法恢复,岂不是会成为一个痴儿。”秦书容焦虑的说道。
张御医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殿下,若然情况真是如此,老臣们,也是无能无力了,还请另请高明吧。”
紧接着,脚步声响起,二人朝寝宫里面走来,两个伺候在一旁的宫女赶紧盈盈躬身,请安道:“奴婢见过殿下。”
“起来吧。”秦书容摆了摆手,侧身,让张御医为楚云裳诊脉。
张御医一头白发,满脸皱纹,身形极为枯瘦,似是一阵风就能吹跑,但他抓住楚云裳手腕的手,却又极为稳健有力。
过了一会,张御医站起身来,说道:“殿下,病人和前几日的情况一模一样,并无变化。”
“意思是还是没有醒过来的迹象?”秦书容原本心存期待,听张御医这么说,脸色就是微微一变,眉眼之间,略有愠色。
“是的,老臣惭愧,辜负了殿下的期望。”张御医羞愧的说道。
“你出去吧。”秦书容极是不耐,大手一挥,示意张御医离开。
张御医羞愧不安,说道:“殿下,老臣告退!”
张御医就要走,床上闭着眼睛的楚云裳,忽然睁开了眼睛,她看了看张御医,而后看向秦书容,隐隐觉得他很熟悉,偏偏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费力去想,都想的头疼了,还是无法记清楚自己是否见过他。
她好奇的说道:“难道我的身体有病吗?为什么我自己没有感觉呢?”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令的在场的四个人皆是大吃一惊,齐齐朝她看去。
待看到楚云裳睁开眼睛,确定那句话是从楚云裳的嘴里说出来的时候,两个宫女如若见鬼一样的大声惊呼起来:“啊,殿下,她醒了,她醒了啊。”
说着二人手舞足蹈起来,似乎为此很为兴奋。
秦书容眉头皱起,用力将二人推开:“闭嘴,我看到了。”
他看到了,但他不信。
以为是出现了幻觉,秦书容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楚云裳。
楚云裳不知道他为何如此盯着自己看,有些不适应,又有些害羞,她大大的眼睛回望着他,眼睛一眨一眨的,清亮的双眸,似乎有水意要溢出来一般。
“你这人好生奇怪,为何要这么盯着我看?”楚云裳疑惑的问道。
又是一句话,并不温婉动听,相反还带着愠怒的埋怨。
这一次,秦书容听清楚了,自动过滤掉楚云裳话语里的情绪,秦书容咧嘴,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