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然丝毫不觉得痛，抬起眼皮茫然地看了那男子一眼，默默转身，如一个失了灵魂的人偶一般，一步一步，慢慢朝着人群相反的方向走去。
漫无目的，毫无方向地在大街上一步步走，春日的暖阳照在身上，竟然令他打了一个寒颤，他抬起头，没有焦距地望着蓝天白云，忽然间，觉得鼻子有些发酸。
一颗翠绿的树上，筑着一个鸟巢，两只鸟儿在里面挤来挤去，那只看起来体形稍大的鸟儿，伸出长长的尖嘴，在另一只身上死命地啄，啄得它惊声叫唤，却丝毫没有还手之意，还伸头拱拱那大鸟，一副讨好的模样。
那霸道的大鸟，却毫不罢休，扑扇着宽大的翅膀，用力往外推，将处于弱势的同伴，挤到巢沿处摇摇欲坠。
那小鸟低低地呜咽一声，眼睛紧紧地阖上，似乎流出了一滴晶莹的泪水，合了翅膀，再也不动，任由它将自己推了出去，似乎它的心已死，再不肯多看这个世界一眼。
它小小的身体，如一片落叶一般，飘荡而下，“啪嗒”一声，跌在地上，一丝血线从嘴边溢出，看得他心中一紧，就像有人用绳子将他的心尖儿狠狠勒住了一般，生生的疼。
蹲下身来，轻轻地捧起落在他面前的小鸟，抚摸着它凌乱的羽毛，心中百感交集，似有所悟。
那只鸟儿呜咽几声，终于睁开了眼睛，呆呆地望着他，那眼神里，竟然写满了复杂，悲怆一声，绷紧了小小的身子，终于在他宽大的掌心里断了气。
树上的鸟儿顿了片刻，继续扯开它的喉咙，引颈高歌……
他趔趔趄趄地走到树下，蹲下身来，将扇子和鸟儿放置一旁，竟然用双手去刨土，白皙玉润的指尖，很快便被肮脏的泥土、粗糙的瓦砾弄得面目全非，他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只觉得胸中很酸很酸，若不做点什么，发泄去多余的力量，只怕他再也控制不住心中那股激荡的情绪。
手指破裂，滴滴鲜血落在土里，泥土腐蚀着他新鲜的伤口，像撒了一把盐一样，他却像没有知觉一般，很快便刨好了一个坑，将小鸟的尸体放进去，盖上土，闭眼默哀了片刻，却不知是在祭奠什么……
伸手折下了一截翠绿的柳枝，轻轻地插在它的小小坟墓之上，湿土合拢，不知来年，是否会生长出新的枝芽……
“这匹布挺好看的，给我家相公做一身正合适。”
“哎呀，你怎么还买左家的东西啊？左彦那个唯利是图的小人，钱越多心越黑，现在我们都不买他家的东西了，会被人看不起的。”
“可是……”
“哎呀，走了，走了……”声音逐渐远去。
“公……公子……”成衣店的掌柜，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俊逸的男子，从来都是干干净净的风流公子，怎么顶着一身脏污就出门了。
“我不是说所有的店铺全部关门整顿么？怎么，我还没死，就拿我的话当耳旁风了？”左彦敛了憔悴的神色，满脸怒容地说道。
“公子息怒，只是，一直关着门，伙计们都没有事情可以做，担心会……会……”掌柜的低下头，不敢去看左彦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会怎样？会拿不到工钱是吗？”左彦一掌拍在结实的柜面上，“哗啦”一声，柜面四分五裂，掌柜的却吓得动也不敢动。
“我左彦会至于落魄成这样吗？”就算几年不做生意，他的财富也可以将整个燕离国的人养上一阵子，更何况几个不听话的伙计。
“是是，是小的擅自做主，小的该死，这就去关门。”掌柜的唯唯诺诺应道，转头对店里几个吓得呆若木鸡的伙计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关门去！”
“你，去跑个腿。”左彦点了一名看起来还算灵活的伙计，说道：“去吩咐各处产业的主事，立刻到左府议事！立刻！”
“是是，小的立刻就去。”伙计一溜烟跑了。
左彦深吸一口气，有意无意地瞟了掌柜的几眼，转身扬长而去，那意味深长的几眼，吓得掌柜冷汗淋漓，背上湿了个透。
“将钱庄的存银利钱再提高一分……”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再提高一分，就几乎快与放贷的利钱相平了，再扣除人工成本以及其他所有的开支，显然是在赔本赚吆喝。
“公子……”难道是要破釜沉舟？
左彦手一挥，打断了那个主事即将出口的话，继续说道：“将你们全国各地分号手底下所有的现银，除了留必要的流转资金外，其余全部给我送到左府来，还有，帐房，你去清点府中银库库存还有多少，将数目给我。”
闻言，各方主事更是如烧开了的水一般，沸腾起来，将所有的现银都堆到左府来，那可是一笔庞大惊人的数目啊，恐怕这个宽敞的议事厅也放不下，不，就算再拿几间屋子来也堆不下。
“公子，您这是要？”这么多银子，如此集中，若是谁来抢，左家就亏大了。
“我自有用处。”左彦吸了一口气，漂亮的黑瞳里影影绰绰，丝毫看不真切他的想法。
三皇子，我只有辜负我们的友谊了，否则，左家只会毁在我的手中。
清苑
凌空一个漂亮的旋身，剑斩轻风，白衣胜雪，青丝如墨，光与影的重叠中，一道倩影轻盈地落在地上。
“好！”燕离疏拍掌，体贴地为她递上锦帕，笑道：“雪儿的武功，真是一日比一日令人震撼，尤其是这轻功，已经到了来无影，去无踪的境界了。”
“真香……”夜莜雪将剑还给他，接过锦帕，擦掉额间一颗晶莹的汗珠，锦帕上有他特有的清新香味，令她不禁陶醉地眯了眼，狠狠地吸了一口：“送给我了。”扬一扬锦帕，未及他回答，便揣进了自己的怀里。
燕离疏但笑不语，眼中却藏着一抹宠溺。
“要来的，总该来了吧。”夜莜雪走近案几前，端起茶杯，一口气喝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