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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云霓明灭(2)

白蜡燃成一捧泪,点滴落在兰猗心中。

殿内烛火渐弱,发出极淡的光来,终于挣扎了一下,灭了,只留下一缕白烟散在风中。

兰猗静静坐在黑暗里,窗外风声如泣如诉,她眼中干涩,再也落不下泪来,该哭的,该流的,在六年前便已经哭到力竭,流到泪干。

秋蕊被抬出去的时候,兰猗最后看了她一眼,只见到那只苍白无血色的手,无力的垂在一旁,再也不能陪在她左右,灵巧的替她梳头。

雨打风萧,兰猗绝食第三日,未名宫的正门被打开,长长的甬道寂静无边。

依旧是那张高高在上的龙椅,坐在上面的人却形容消瘦,眼中憔悴,墨色的眸子死死盯着那扇斑驳的大门被打开,兰猗没有丝毫迟疑的从里面缓缓走了出来,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目光淡然。

南宫昱的嘴角微微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依旧望着她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的走到自己面前,这一次,她没有下跪,宛如一枝孤清白梅傲立寒风中,沉静开口:“臣妾石兰猗,参见皇上!”

“朕听乐太医来禀报,说你米水不进已经三日,你一向身子弱,如此下去岂不是有性命之忧?”南宫昱声音微微有些发颤,既有担心,亦有心痛,眼神里满满的都是相思,只听他淡淡说道:“妃嫔自戕乃是大罪,你可想清楚了?”

“臣妾有负皇恩,本因在这冷宫里孤独终老,凄凉而死,但三日前被人下毒残害,掌事女官死的极惨,所以只求再次得见天颜,一诉冤屈!”

兰猗说的清淡,眼神扫过南宫昱身旁,君泽静静立在龙椅后面,冷眼打量着这一切。

“居然有此事?”南宫昱突然狠狠握拳,眼中沉沉说道:“朕虽然罚你入未名宫自省,但你仍是朕的才人,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子?”

“君大人!”南宫昱淡淡叫了一声:“此事你怎么看?”

君泽望了兰猗一眼,她自垂眸望着地下,沉默不语,只见君泽上前,拱手低头说道:“启禀皇上,当日娘娘不过是误伤皇嗣,并非有意谋害,而如今宫中刚平息一场叛乱,便有人向娘娘下手,此事疑点重重,为保万全,都还是先将娘娘放出未名宫为妥!”

兰猗冷笑,君泽心里纵是有一百个不愿意,此时也不得不放她出未名宫,她让乐正阳带给他的那张地图,仅凭他幼时对九霄皇城的记忆,如今又翻新了不少宫房,所以就算是有了地图也是一筹莫展。

君泽想要这江山,亦想要这宝藏,所以就算他明知兰猗未必会全心全意帮他,也不得不冒这个险。

“传朕的旨意,送兰才人回凤栖阁反省,华林苑外派神策军把守,任何人等不得出入,一切用度由宫闱局送进华林苑里去,由君大人亲自过目,若再生意外,上下一个不留!”南宫昱说完,伸手微微扶额,掩住了半张脸,似是长叹了口气,冷冷说道:“朕最近有些乏力,摆驾德辉殿吧,去德妃那里小憩一阵!”

兰猗听到德辉殿时猛然抬头,死死盯着南宫昱,眸子里深不见底,嘴角紧紧抿着,一言不发的目送着他离开。

南宫昱坐在龙辇上,缓缓行走在甬道两旁,扶着额头的手轻轻放下,走在一旁的瑞公公微微侧目,见南宫昱眼角湿润,良久,他幽幽转头对上瑞公公的眼神,低声道:“你看到没有,她居然瘦成那样?”

九重宫阙烟尘生,云霓消瘦行复止,君王掩面救不得,冷宫夜雨断肠声。

凤栖阁里落叶满阶,君泽将往日的人去了一半,又命晴红做了凤栖阁的掌事女官。

整个水榭里寂静一片,兰猗坐在外面,望着玉琼湖面新荷才露尖角,眼底死一般的沉静,身旁的香案上袅袅焚着枷蓝香,听到轻微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她头也未回,凉凉问道:“可有什么消息?”

晴红将手中茶盏轻轻置于案上,小心答道:“君大人说今夜可在留香阁里一聚!”

月冷风清,留香阁里繁花依旧,君泽悠悠然坐在石桌前,望着兰猗进来,朗声笑道:“没想到皇姐略使小计便轻易出了这未名宫,子云佩服!”

“你以为秋蕊是我毒死的?”兰猗冷冷将目光移至君泽脸上:“若不是我让乐正阳将藏宝图带给你,是否那日在未名宫前,你仍会劝阻皇上放我出来?”

“皇姐多心了,如今朝堂上旧部纷纷意气难平,有替南宫曦求情的,亦有替南宫芷伸冤之人,皇上自然心乱如麻,却少不得在后宫温柔乡里求得安慰,最近我替他挑了一些新人入宫,如今皇上夜夜流连忘返,自然顾不上这华林苑,皇姐大可安心将地图细节一一查探清楚,你我到时再作打算!”

“子云,我一介女流只求安身立命,这江山自然是你的,但你必须保得南宫芷的周全,若有机会,我想见他一面!”兰猗说的沉稳,却听君泽悠悠几声笑得暧昧:“原来皇姐一心出了未名宫,心里牵挂的果然是他人,我会设法安排!”

“只是皇姐可否想过,如今你仍禁足在华林苑中,比起你心里牵挂的那人,倒不如暂时收起心意,找机会一博皇上欢心,只有解了你的禁足,才可以在这后宫自由行走!”

君泽盯着兰猗,却见她眼中浮起几分厌恶来,似是极不情愿的瞥了他一眼,冷冷说道:“不过一夕之欢,若是能换回我后晋江山,又有何难?你安排便是!”

“不过!此事决不能让南宫芷知道!”兰猗故意犹豫了一下,却让君泽深信不疑,她脸上明明白白的厌恶和最后担心的迟疑都让他悬着的心倾刻放下,未名宫到底是怎样的地方,居然可以让人绝情断义。

回去的路上,手中的风灯灭了都不自知,兰猗只觉得心里一下子似是焦急了起来,她终于可以见到南宫昱了,那日未名宫前她见到他消瘦如此,泪水差点夺眶而出,但是秋蕊死的太突然,她不得不独自面对这一切变数。

永安殿,宫灯蒙昧,南宫昱有些疲惫的望着瑞公公进来,不由摇了摇头道:“今夜又送了什么新人过来?”

“皇上!如此掩人耳目总不是个办法,如今六王爷被拘在太武殿里,君大人带着一干朝臣逼皇上尽快将谋逆之罪昭告天下,可是老是这么拖下去,到底要等多久啊?”瑞公公一脸的担忧,皇上心里明明牵挂着凤栖阁,让自己暗暗命宫闱局换了永安殿的人进去伺候,却强忍着不闻不问。

“朕隐约觉得后宫妃嫔里有些古怪,君泽故意将南宫曦旧部的世家女子送进宫来,不知是何居心?”南宫昱微微皱起眉头,扫了一眼赤金色的帐幔,淡淡道:“让人在偏殿里候着,你去把乐太医送来的迷香点起来,等到熟睡后,便悄悄送回宫里去,依旧命上下不得声张便是!”

南宫昱独自在案前坐了一阵,心里恹恹的,落地灯台的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床帷上,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形,他掀开帐幔进去和衣躺下,并无睡意,就静静合了眼仰卧在那里。

寝殿宁静,暖香依旧,朦胧间南宫昱听到深衣腰带上配着的玉琚相撞,发出一声轻响。

隐约可闻衣物婆娑的声音,他一个激灵,伸手反握住了刚触碰到自己腰间的那只手,只觉手腕纤细,却柔若无骨。

南宫昱睁开眼来,兰猗的唇与自己的脸近在咫尺。

赤金色的帐幔上这回映出的是两个交叠的人影,兰猗那身玉脂白的深衣在烛光下素得耀眼,南宫昱愣了愣,竟轻轻唤了声:“兰猗?”

兰猗深如玄潭的眸中浮着半阙水光,轻轻应了一声:“阿昱!”

“真的是你?”南宫昱瞬间脸上浮起又惊又喜的神色,将她拉入怀中,翻身望着她的脸,虽然容色清瘦,但那双眼,那片唇,俨然就是梦牵魂萦的模样。

明明是用力相吻,双唇却那样苦涩湿润,眼中的泪彼此交融在一起滑下,连心底都泛起涟漪。

兰猗轻轻用手拂过他的额角,然后伸手解开他的深衣,触到他胸前的肌肤,有些灼热,南宫昱眸中明亮,嘴勾渐渐弯出一个幸福的微笑,埋头在她的颈窝轻啜,气息渐渐急促。

兰猗微微喘着气,雪白的锁骨上浮起浓丽的绯红,南宫昱贪恋的用唇滑过她的每一寸肌肤,留下淡淡水色,指尖轻轻顺着腰间游走,抚过每寸细腻肌肤,舌尖灵动,挑逗纠缠,听到她忍不住发出声音,突然似笑非笑,掌心握住她的双手,微微向前一倾,兰猗身体猛的收紧,发出一声轻吟。

水枕香浓悠扬声,夜来清露湿红莲,两人的发丝交结在了一处,顺着雪白的肩头滑下,枕上那双眸艳如秋水,双手拢住南宫昱的腰间,他眼中如雾迷离,低吟一声,再次覆上她的唇,火热缠绵。

谁说深宫衾寒,只因未到情浓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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