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峦被二夫人拉进了荣辉堂的西次间,心里虽是欢喜,可这样突然,让她好一会儿,都没说出话来,放下西次间的纱帐,二夫人和墨峦,由着自己贴身伺候的丫鬟更换命服。着云将墨峦外面霞色的对襟半袖长衫和里面银珠色的广袖纱衣褪下,从红漆托盘里拿起的锦绣命服换上。
墨峦小心地将手从正红妆缎金丝宽袖大衫广阔的袖口伸出,前后衣襟各用金丝绣着一只开屏的孔雀,孔雀的翎羽如一朵盛开极致的千叶金牡丹簇簇相拥,翎眼上嵌着拇指大小的海水南珠,颗颗珠子,都是圆润光滑,珠光熠熠生辉。两袖上绣着回形纹与缠枝纹,散缀着小珍珠。下摆处用青白二色绣着海水江崖纹。大衫里面穿着宝蓝色的金澜百褶裙,墨峦举着手,着云仔细地整理着大衫,生怕有一丝一毫的不妥当。
大红的绸缎,明金的刺绣,举手轻动间闪耀着金光粼粼。簪霞扶着墨峦在一旁的绣墩上坐好,将墨峦的发髻上的珠翠簪钗一一卸下,重新梳理了头发,将头顶的发丝盘绕编结为厚实的圆髻,脑后垂下的余发辫编成发辫垂到腰下。将那顶珠翠摇曳的金冠戴在了墨峦的头上,用赤金孔雀头的长簪固定在髻上,金冠正中簪着一支赤金点翠开屏的孔雀,口中衔着红宝石珠滴垂在额间,左右是珍珠攒成的两朵盛开的牡丹花,冠后是明金嵌七宝的花叶相护,冠顶是片片点翠祥云而成的翠博山,两侧插戴着一对白玉垂珠挑牌直垂肩膀。
墨峦抬起手轻轻地扶了扶头上的孔雀冠,沉沉地压在头上,让自己都不敢有大的动作,很怕将这贵重的发冠摔在地上。身边的簪霞和着云,被墨峦这一身冠服的华美贵气惊得不敢多说话,只是轻声感叹着真好看。墨峦更衣的时候还听见一旁六扇红木屏风里额娘更衣说话的声音,怎么会儿没有动静了,掀开自己面前的帐子,过去一瞧,额娘已经不在哪里了。着云偷着笑道:“二夫人早就出去了,小姐也快些出去吧,宣旨的公公正等着呢。”墨峦也不敢轻易颔首,双颊有些粉红轻声说了个好字,由着簪霞着云将她扶回了正厅。
二夫人早已经穿戴整齐站在厅中等候着墨峦,大夫人看着二夫人这身冠服,伸手轻轻地触摸着,嘴里不停地发出啧啧的赞叹,咬紧牙关维持着面上的笑容。只见这二夫人头上戴的发冠上簪着五只点翠珠翟,俱都衔着串珠,冠顶还立着一对赤金累丝的金翟长钗,衔着珍珠结花的挑珠牌垂在两耳,连发冠的金箍上都嵌着红宝石,身上大红暗云翟纹的宽袖衫把病态黄容的二夫人映照的红光满面,可是眼睛里的倦怠透露着她的病弱。大衫的外面搭着绿色绣着仙鹤云纹的霞帔,鎏金的坠子垂在鞋尖儿,大衫里面露着蓝色孔雀云纹补子的圆领长衫,这圆领衫是可以平日赴宴穿的常服,外面大衫珠冠则是入宫或册封的朝服。
就连平日表情总是淡淡的六夫人,也不免露着艳羡的表情道:“二嫂这身行头一穿,当真是有派头。”眼睛在二夫人的身上左右上下的瞄了一遍,看着一旁嘴角有些抽搐的大夫人笑道:“大嫂,你说这翟冠霞帔穿在身上不知道是什么感觉,我们俩这辈子可能没这福气了。”六夫人向来是个冷清的性子,对于这些虽然羡慕,可是心里并没有妒恨,她只是看出了大夫人的嫉恨,故意拿话刺她罢了。
“六弟妹这话可就错了,我们世瑾如今读书很是用功,指不定日后我也有这样的福气,只有六弟妹于这命妇恐怕是无缘分了,到时候大嫂一定让你穿穿,让你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大夫人亲昵地拉这六夫人的手,拍了拍,六夫人只是一瞬间的冷色,复而将双手覆在刚刚有些隆起的小腹上笑道:“这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一切都得看天意,大嫂难道不知道什么叫世事无常吗,谁又说得准将来的事,或许我这肚子争气生个状元呢。”
二夫人听得懂她们的话里话外的意思,不过这样的大喜日子当真不想搭理她们这茬儿,遂对六夫人笑道:“六弟妹这怀相好,定是个乖巧的少爷,还怕没有诰命加身的时候吗。”
满屋子的丫鬟婆子都围着二夫人轻声说笑,老太太虽年岁大也没有诰命,如今看见自己的嫡亲儿媳有了诰命,合不拢嘴地笑着,只觉得这日子越来越有盼头了,说不定哪日自己也可以母凭子贵,诰命加身。
“哎呀,八小姐,八小姐出来。”门口的丫鬟看到墨峦通报了一声。
众人一回头,看见华服珠冠的墨峦,顿时一片哗然。墨峦平日里虽生的清秀容貌,可是却一直被紫翡的娇艳和青蕖的清丽也压,并不是十分的明丽。如今这一身红绸艳丽,珠冠端正的模样立在人前,无不被墨峦这份端庄大气所震撼。雪衣忙过去拉着墨峦的手,笑着赞叹道:“八妹妹本来就生得大气,这身冠服一穿,当真是端凝贵气,真好看。”
青蕖面上冷艳,心里也很嫉妒笑道:“这可是朝廷内造的冠服,谁穿上都好看。”紫翡也被墨峦这一身华服所震慑,而后又看见墨峦的项圈上仍旧嵌着墨峦珠,透着红色大衫赫然地映着红色的玉光。这珠子果真是被墨峦偷回去的,心里涌动着嫉妒和不甘,奈何这样的场面,不能发作,缓缓走过去,明艳的花容带着灿烂的笑意对墨峦说:“八妹妹这项圈有许多日子没戴了,五姐还担心,八妹妹是不是不小心把这项圈弄丢了呢。”
“多谢五姐关心了,因这项圈有些不亮了,所以让人拿银楼去重新炸了,姐姐还是关心一下自己的东西吧,别有什么东西无意间飞了。”墨峦一脸陈恳从容地回答紫翡,手比划了一个飞的动作,桀然一笑。
紫翡心里十分肯定这珠子定是墨峦自己偷回去的,气的娥眉微蹙,刚张口喊了声你,青蕖将手轻轻地搭在了紫翡的腕子上笑道:“五妹妹,你若是羡慕这身衣裳,就好好地学着如何做个大家闺秀,不然你这辈子也都只能这副打扮了,将来说不准还会荆钗布裙。”
紫翡被青蕖这样一提醒,想起这样的场面,不能再说什么,这个哑巴亏她是要吃定了。只能站在那里狠狠地咬着手里的帕子。心里想着如何去和大夫人交代,因为大夫人一直都认为那宝珠在紫翡手里藏着,可是如今眼光落在墨峦的胸前,目光马上就暗沉了下去,向这边的紫翡瞪了一眼紫翡。
沈公公见二夫人和八小姐都已经按品大妆出来了,拿起一卷明黄绸缎的圣旨,清了清嗓子,假装咳嗽了一声提醒众人。二夫人忙拉着墨峦来的公公的面前,随着众人一起撩衣跪下,一时间满堂寂静,只听得熹微的珠玉碰撞之声泠泠在耳。
沈公公扯开嗓子道:“奉皇太后懿旨,资尔正三品都察院右副都御使颜承宗之妻苏氏,德贤兼备,淑惠温良,对上勤谨恭顺,对下关怀备至,承皇太后懿旨册封为正三品淑人,望尔日后为命妇表率,勿违懿命,赐内造朝服一套,常服一套,妆缎四品,蟒缎两匹,钦此。”
二夫人双手高举接过圣旨,字字清晰道:“臣妇接旨,谢太后恩典,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手里握着那卷明黄,仍旧没有起身,她身边的墨峦还没接旨。
“奉中宫皇后娘娘懿旨。资尔正三品都察院右副都御使颜承宗之嫡长女颜氏,毓秀名门,婉娩天资,端庄娴雅,因怀有昌宝,京中广有闺名,承中宫皇后懿旨封为正九品才媛小姐,望尔日后为闺中表率,勿违懿旨,赐内造朝服一套,各色纱缎一匹,钦此。”
墨峦三呼千岁接了沈公公手里的那卷明黄懿旨,公公道了声恭喜,二老爷就和那公公边说笑寒暄,边走出了荣辉堂。正厅内众人欢呼同喜,二夫人和墨峦由这丫鬟们搀扶着起身,几位嘴甜的丫鬟婆子,在她们面前讨喜。
墨峦仍旧沉浸自己的思绪里,怀有昌宝,墨峦从这四六骈体文中,清晰地听到了这四个字,这品爵原来是因为自己胸前的墨峦珠而得,京城中的久富贤名也是这墨峦珠,和自己的名字都是因为这珠子而得到,原来拥有这颗宝珠果真可以昌盛家族,传说是真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