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幼长在深宅的贞儿,自然已经见怪不怪了。
唐瑄骇然,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由自主的揪紧了衣襟,素弦因何会想不开,跳井自尽呢?
“走,我们去井边瞧瞧。”
“小姐,这种事,不仅府里的主子,就连奴婢们都避讳的紧呢,您还未出阁,万一染了邪气,可如何是好啊?”贞儿着急的阻拦她道。
邪气?不觉好笑,她一个受过最先进科学教育的现代人,怎会怕什么邪气?
只是素弦死的蹊跷,她一定要去看个究竟。
不顾贞儿的阻拦,固执的出了门。
门外,天已破晓,大地朦朦胧胧的,如同笼罩着一层银灰色的轻纱。
到井边时,已经只剩下与素弦较好的几个奴婢在旁边叽叽喳喳嘀咕着什么,两个高大的男仆已经拿白布包裹了素弦的尸体,正欲要抬走。
按府里的规矩,下人夭了,是要先通知他们的家人,让他们领回去的。
素弦的母亲早逝,父亲又好赌成性,对她不管不问,就是通知了,也不会有人来认领,顶多来撒泼耍赖一番,讹诈些丧葬的银两。
“尸体可请仵作来查验过了?”唐瑄问同在母亲房里做事的丫鬟香兰道。
香兰见唐瑄已站在自己跟前,先是一愣,继而回道:“已经请仵作来查验过了,他们说,素弦姐姐是溺水身亡,身上并无其他伤痕。”
“只单单是溺水?”唐瑄自言自语的反问道。
“香兰,你跟素弦住一个房间,可曾见她近日有何异状没有?”
“异状?”香兰侧头想了半晌:“昨天小姐从夫人房里出来后,素弦姐姐就一直闷闷不乐的,晚上伺候夫人睡下了,就一直躲在被子里哭,后来奴婢就睡着了……直到四更听见有人尖叫,到后院才听说素弦姐姐投井自尽了。”
依她自己这么说,素弦是因为自己昨天找她问话,受了委屈才自尽的喽?
可自己昨天明明已经当面用银针试过,还了她清白,她怎么还会想不开呢?
“这儿刚死过人,阴气重,万一冲撞了小姐,奴婢们可担待不起,小姐还是先回房去,等天亮了,三姨娘便会命人来处理善后的事情的。”香兰借此转了话锋。
唐瑄见自己站在这儿仵着也不是个事儿,便带了贞儿往前院去了。
心思却是越发的凝重。
素弦死了,母亲房中便被架空了,那些人对付起母亲来更加肆无忌惮。
她要怎么做才能守护母亲呢?
心里乱糟糟的,如扯成团的乱麻一般,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来。
待天明了,唐瑄这才领着贞儿去了清风苑。
刚踏进院门,便听里面传出一阵尖利的碎瓷声。
该不会是母亲出什么事情?
不觉加快了脚步。
隔着珠帘,见母亲正侧倚在床上,用手绢捂着嘴,不停的咳嗽着,细长的柳眉间蹙起了深深的沟壑,香兰和两个小丫鬟低着头跪在床榻边,地上一地的碎瓷药渣。
“娘——”唐瑄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榻边坐下,扶住苏宁馨,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您怎么了?”
苏宁馨见女儿来了,哮喘声才稍稍平复了些,抬起头,脸上挤出一丝淡淡的笑容:“娘没事。”
“定是她们没有伺候好娘,惹娘生气了?”唐瑄斜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奴婢。
母亲生性温婉,素来不喜为难下人。
“小姐,奴婢冤枉啊,奴婢只是进来伺候夫人喝药,夫人就将药打翻在了地上——”香兰低着头,一脸委屈道。
“这药又苦又涩,喝了一点也不见好转,反而越发严重了,不喝,不喝——”苏宁馨摆了摆手,因情绪激动,喘息又变得急促起来。
唐瑄给贞儿使了个眼色。
贞儿整了整色,吩咐香兰道:
“你还不赶紧将地上收拾干净了?要是伤到小姐了,你们担待得起吗?”
素弦死了,清风苑的主事丫鬟的位置还没定下来,所以香兰也没有底气敢反驳贞儿,只好乖乖的起了身安排小丫鬟清理地上的碎瓷。
香兰刚撩开帘子,便见一个小丫鬟粘了上去,凑到她耳边阴声阳气的小声嘀咕了起来。
“呦,这主子都失了贞洁了,还当自己是大小姐屋里的大丫鬟呢,竟敢对香兰姐姐指手画脚的,以后还不知道谁做这屋里的主子还指不定呢?”
香兰脸色一板:“主子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个贱丫头在这儿嚼舌根了,还不赶紧干活去?”
那小丫鬟这才噤了声,不甘不愿的低头去捡地上的瓷片。
贞儿攀着帘子狠狠的瞪了那小丫鬟一眼,待她们都退出去了,又低头看向唐瑄:“小姐,刚才秋林那丫头,那么太过分,您为何不给她点颜色瞧瞧?”
原主的记忆有些缺失,所以苏宁馨屋子里的大丫鬟,唐瑄只认得素弦和香兰两人,另外两个的名字一点也记不起了,听贞儿这么一说,便暗暗记下了。
只淡淡一笑道:“嘴长在她脸上,她想说让她说去便是了,又不会少了一两肉。”现在她和母亲在府里已树敌太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强为贞儿出头,得罪了小人,指不定人家什么时候暗地里会给她们母女使什么绊子呢?
苏宁馨微笑着冲女儿点了点头:“我的萱儿长大了,知道隐忍,也懂的审时度势了。”
以前,她是国公府的当家主母,萱儿是她和老爷捧在手心里的宝儿,在外面受人膜拜,在家中受人敬重,从来不知隐忍二字为何意,自从出了那事之后,蜚语流言铺天盖地的袭来,她一直担心女儿受不住,惹出什么祸端来,方才女儿一席话,却让她放心了许多。
唐瑄看了眼珠帘外药汁留下的痕迹,轻轻一叹:“母亲方才为何将药丸打翻,可是为了素弦之事?”
“素弦是我房里的掌事丫头,却无缘无故跳井自尽了,我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往日里香兰送来的汤药,她都会用银针试过,才服侍我喝下,今日香兰送来的汤药我总觉得有些古怪……”苏宁馨的神色越发的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