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朋友聊天的时候说这个事,他们都会说:“哇——好多明星都说有这样的经历,你自己编的吧?”我说当然不是,真的是这样,我最苦的时候就是初到广州的时候。在家乡做电台DJ的时候,好多唱片公司企宣寄给我的资料都把艺人的经历故意说得很苦,说是为了梦想就背着一把吉他踏上了开往南方的列车,有多苦云云。没想到,我也有了如出一辙的经历。
黑剑老师给我安排的住处在一个离电视台比较偏远的小区,周边正在修建高架桥,七拐八拐的在工地当中折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家”。
楼层不高,是一套位于二楼楼梯阳台旁边的三居,两个房间分别租给了四川人和新疆人住,剩下了最小的一间空闲着,成了我的落脚地。
“任生啊,你自己收拾收拾,缺什么少什么,后面有个超市,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哈。”黑剑老师的叮嘱让我从头发丝儿到脚底心都涌动着一股暖流,这让初尝背井离乡滋味的我很感动。
送走了他,我开始打扫房间,小小的房间,除了能放下一张单人床和一张桌子外,再进来一个人都难了。我幻想着要把它打造成温馨的小窝,可是身无分文的窘境浇熄了我兴奋的小火苗。
房间里除了门就只有一扇落地的玻璃窗,把房间和阳台区隔开。一张破旧的席梦思床垫,一个个大小不一的窟窿能够清楚地看见里面的弹簧和木条。
我用几乎只剩下把儿的扫把扫干净了地面,再用丢在地上的报纸擦干净了床垫,这才意识到没有被褥和枕头。“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我用歌声鼓励着自己,快乐地享受着奋斗的激情。折腾得累了,把报纸铺在床垫上当床单,枕着包包,盖着毛衣,很快进入了梦乡。
沙沙沙沙的声音断断续续向耳畔袭来,越来越近,越来越大,迷迷糊糊地我仔细辨别后才发现是雨声。
4.
三月底的广州,阴雨绵绵,夜晚的湿冷对我而言,比东北的干冷还难熬,传说中的梅雨天,那回我算是领教到了。
身体的冷和心理的冷同时向我袭来,恍惚觉得自己都不是自己了,不真实得像在梦境中,真希望刚刚发生的只不过是一个噩梦,真希望梦醒后是躺在东北热乎乎的火炕上,妈妈擦去我额头的汗水拍着我,安抚我说不怕不怕。
看着天还未亮,听着丝毫没有停的雨声,我无助到了极点。随手拿起报纸,读了起来,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不知道自己读的内容,脑袋里播放着家人的关怀……当天大亮时,我意识清醒后,陪伴我的只有一叠被泪水浸湿的报纸……
接下来该如何是好?是留在广州继续奋斗,还是打道回府呢?咕噜噜的声响,让我体会到了什么叫做饥肠辘辘。
像拍电影一样折腾了一夜,肚子又开始闹革命了。钱包没有了,翻遍了所有的口袋,找出了两元一毛钱。
以前经常被妈妈批评乱放钱,她洗衣服时,总是发现这一元那一毛的,没想到,这个毛病却在为难时起了和救命稻草一样的作用。
我握着那两元一毛钱,觉得那像是老天意外的恩赐,像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我喜出望外。柳暗花明又一村啊,天不绝我啊。我思来想去,决定拿这钱给哈尔滨的同学打个电话,和他借点钱买回去的火车票。
来到楼下的士多店,却又遇到了难题。当时最便宜的200电话卡、IP卡都是十元面值的,我的钱哪里够啊?打公用电话,老板冷漠地要五元钱做押金。一毛钱难倒英雄汉啊,绝望的滋味真不好受啊!
越挫越勇是我的一个特质,我就不信,这两块一用不上。
买了三包七毛钱的三鲜伊面,我成了真正的身无分文,用东北话说,兜儿比脸干净。回到房间,洗干净落满灰尘、没有盖子的电饭锅,奢侈地煮了一包三鲜伊面,这是我从初三住校就开始吃的方便面。因为便宜,一吃就是几年,曾一度吃到连闻到味儿都恶心的地步,今天闻起来却格外香。
以前一顿吃两包,现在是满满一锅水煮一包,戏剧性的反差啊,这才体会到父母担心的“在家千日好,出门事事难”啊。
就这样,三包方便面加上三大锅水,让我度过了人生当中最艰难的一个星期,饿了喝面汤,饿急了,才舍得吃口面。“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是我那段日子的精神良药,我的阿Q精神让我苦中作乐。
回首那段日子,那些场景历历在目,让我刻骨铭心。当我遇到难处的时候,总是乐观地面对,朋友都说我性格好,殊不知,我有过最艰难的日子,所以再难也不觉得难,再苦也不觉得苦了。只有经历过人生的从无到有,才能真正体会“有”的珍贵和幸福!
5.
苦中作乐,笑着面对困难,是那段经历给我的收获。虽然衣食不保,虽然徒步上下班,那对我来说根本不是什么难题,而且我总能找到快乐的事情治疗我的“水土不服”。
粤语一直都是我最向往掌握的语言,这源于粤语歌曲,源于四大天王,也源于港剧。听和看是一回事儿,真正的身处其中又是另一码事儿了。
咿咿呀呀的语言环境,对我一个北方小伙子来讲,简直像是到了外国。粤语和其他方言不同的是,它和普通话差距太大了,不论是发音还是语序,弄得我是一个头两个大。
“一年一小变,三年一中变,五年一大变”,是当时广州发展的口号和战略,我学习粤语的目标也是“一月一小变、三月一中变、半年一大变”。
在学习的过程中,当然笑料百出。比如别人帮助了你,我们普通话说“谢谢”,粤语呢,除了“多谢”之外,还有一个常用词是“唔该”,我非常喜欢它的发音。
着迷到有人踩我的脚了我都彬彬有礼地说声“唔该”。还有一个词让我差点断送了前程,广州人把吃饭的吃叫做“食”,吃了叫做“食咗”。
有一天在电视台院里遇见了台长,他是个地道的广州人,为了拉近距离,也为了检验自己的学习成果,我上前恭敬地和台长打招呼:“领导,你食咗没啊?”
结果台长瞪大了眼睛看着我,有些生气地离开了。旁边的同事提醒我:“任生,你惨了,你问台长死了没?”我也一脸狐疑。原来,广州话有九的调,“食”和“死”同音不同调,而我说了不该说的那个调。
我喜欢新鲜、刺激,但人在适应新鲜环境的过程中,有时候会出现很多哭笑不得的事情。
一天从机房配音出来,主任和一群同事围着我带来的礼物——俄罗斯大列巴(一种大面包)研究着,看到我出现了,他们如释重负地问我如何吃?
去过哈尔滨旅游的朋友都知道,这种特产适合即买即食的,放时间长了,不会变质,反倒会变硬。
我想了半天,确实没有吃过变硬的列巴,于是我想可能热一下就好了。她们如法炮制,用微波炉转了两分钟,结果,适得其反,更硬了,掉在地上都不会摔变形。同事们哄堂大笑,争先恐后地抢着列巴,女同事说“给我,给我,可以防身”,男同事说“给我,给我,可以健身”。尴尬得我啊……
6.
广州电视台是我向往的工作殿堂。
《流行音乐颁奖礼》、《外来妹》、《美在花城》等,成了中国电视发展史上一个又一个里程碑。
《美在花城》是全国最早的选秀节目,在大陆及港澳台地区都是很有影响力的。
我当然愿意尝试。
我顺利地进入了准复赛阶段,为了提高选手的整体素质,我们要接受为期一个月的全方位训练,包括形体、声乐、表演、走秀、朗诵等所有艺术门类,然后接受评委和观众的严格考核。
在所有报名的选手当中,按照分数由高到低选拔出五百人进入复赛,决出一百名选手(七十女,三十男),再选出三十人(二十女,十男)进入准决赛,三十进二十(十二女,八男),二十名进入总决赛的选手角逐男女冠亚季军和最佳表演等单项奖。
进入一百就提供所有服装和用品,进入三十就可以去国内最美的地方拍外景,进入二十就能进入电视台工作,有名次了就可以拍广告、拍戏、出唱片了。
了解了赛制就开始努力,可以说每一个阶段都是我努力的目标,既是对自己的肯定也是可以留在广州的机会,我的终极目标是进入二十留在广州电视台。
那一个月,白天在台里实习,晚上和周末参加训练,是我最充实、快乐的日子,可以说苦尽甘来。我不虚度每一分每一秒,抓紧一切时间训练,有时候一个人在机房说练就练起来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我顺利进入五百强,又顺利进入一百强。可是就在自我感觉良好的阶段,老天又跟我开了一个玩笑。我们作为选手很受媒体和观众的关注,不亚于如今的超女、快男。五百进一百的名单是在选手亮相的新闻发布会上揭晓的,我被通知必须到场,以为有戏。
可到了关键时刻,领导和往届冠军揭开烫金的名单时,我竟然没有找到自己的名字,七十个女选手的名单后,紧接着应该是男选手的名单啊,我又反反复复、仔仔细细地看了十几遍,确实没有我的名字,这如当头一棒,名单告诉我我落选了。
心情失落到极点的我,逃离了发布会的现场。
挣扎了一夜,我说服自己要坚强,毕竟付出了全力,没有遗憾。慢慢地有了实习工资,生活也算稳定了,好好工作,再努力找机会吧。
几天之后,当我波澜起伏的心情已经归于平静的时候,又来了一阵狂风打破了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