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着灯笼便又去了那座凉亭,微风轻拂帘纱幔帐。再也见不着佳人假寐慵懒,望不到那容颜清笑,斜媚轻撇。
自小到今,除了出生时的那声啼哭,便从未再流过一滴泪。
而如今,望月色,思佳人,这颗泪落的悄无生息,直到嘴唇触到一丝咸味,才恍然大悟,她终不会在出现在此地,她也从来都不会是自己的。
从前不是,现在不是,未来更不是。
突然想起上官千漠初来时,念起的那首诗: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最初她的一抹素淡清雅,到现如今她走的也如空气般的明透,都同样令自己无法释怀。
她轻唤的那声“落夕”回荡在耳边,却也都是自我的意想。
突兀的听到一声清脆的女声在耳边响起:“皇上。”
带着一丝希望转身一看,却是无尽的失落及厌恶。
灵妃着一身美艳华服,含情脉脉,对着安阳落夕款款欠了欠身子,语气里全是怜恤:“皇上该回宫了,夜里风大,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她现在是新被册封的贵妃娘娘,身份尊贵,自以为与安阳落夕感情不同,又立过一功,便大胆上来劝慰。
可她想错了,她不过一颗棋子而己。
“朕的事也轮得到你来管?”安阳落夕冷哼一声,又一把扯掉灵姗替自己盖上身的披风,狠狠扔在地上,如死灰一般。
灵姗诧异了,看着静静扔弃在地的披风,莫名觉得心被刺痛。
安阳落夕从未这般对过自己,他一向温婉优雅,如今怎会如此冷若冰霜,瞧他眼里全是对自己的愤恨,又是为何?
再一想,他或许是为上官千漠而失怀,心里便是抑不住的嫉妒,边捡起地上的披风边小声嘀咕了一句:“上官千漠己走,再也不会回来朝歌,皇上何必在念想。”
安阳落夕恼恨,一把陷住灵姗的喉咙,咬牙切齿的问:“你方才说什么!”
灵姗因脖子被死死掐住,而涨红一张脸,双眸乞求似的望向安阳落夕,双手似要掰开他的手腕,艰难出声:“皇……上……皇上……”
安阳落夕突然又一把放开她,灵姗被摔了个踉跄,跪坐在地,大口的喘着气,眼泪不自禁滑落,似是在恨安阳落夕,亦或是在恨上官千漠。
“念在你帮过朕,朕不杀你,但你该记得做好你的本份!”安阳落夕冷冷警告,又唤了一声远处的高雄:“来人!”
高雄立马大步上前拱手作揖:“皇上有何吩咐?”
低着头,不自禁偷偷扫望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灵姗,暗念这女子真不自量力,方才让她别去招惹皇上,她非不听,这会子就自讨苦吃了。
安阳落夕语气阴冷又淡漠:“把这个贱人给朕拖下去,自此打入冷宫,孤独终老。”
灵姗惊恐失色,全然不信!
他为何要把自己打进冷宫,还说让自己在冷宫里孤独终老,到底是为何?
连忙不顾及形象,跪爬到安阳落夕脚下,抓住他的衣摆哭问:“皇上?灵姗到底哪里做错了?皇上为何如此对灵姗?上官大人又不是灵姗让去庭轩的!皇上为何把气都出在灵姗身上!”
“因你利用上官千漠,你承不承认?”安阳落夕无情的扯掉灵姗拉着自己衣袍下摆的手,往前踱了两步,不理会她脸上的泪痕。
一个小小才人,借着上官千漠的手靠近自己,还妄想得到自己的宠幸,真是可笑!
灵姗的身子一怔,泪如雨下,却又不得不承认安阳落夕说的对,自己是利用上官千漠之手来靠近他。可自己全是因为爱他,所以才出此下策!
仍然不死心,企图挽回,只能悻悻搬出,曾经她以为安阳落夕给过她的誓言:“皇上曾经答应过灵姗什么?”
女人总是这般,男人说过就忘的情话,总是记的特别清楚。而后男人变了心,又要拿上桌面对峙。到底谁会记得那些海誓山盟?哪个先变心哪个记不住!
“朕答应你的,都做到了,你现在不就是身份尊贵的贵妃娘娘嘛?”安阳落夕阴冷的回应她,看着她那充满诧异又觉不甘心的脸庞,缓缓接口,“可朕没有答应过你,朕会宠幸你。利用上官千漠的人都该死!朕留你一条命,就是念在你曾帮过朕的份上!”
灵姗低下头,不敢再看安阳落夕,自己就不该奢望他的情,多少宫里头身份尊贵的妃子娘娘都得不到他安阳落夕的爱,更何况是自己。
利用上官千漠是对,也是错。
一切来的太快,都还未及触到那幸福,它便又拐角离开了。
高雄眼神示意两个侍卫过来把灵姗拖下去。
安阳落夕轻轻拂了拂衣摆,看向月色,呢喃一句:“不知千漠那处,可否见得这明月。”
同样的一片月色,皎洁明亮,一片轻云从腰际稍稍略过。
上官千漠撩开纱帘,看的静漠。
紫烟忍不住要落泪,皇上最爱这月色,总说这抹清淡最像小姐。
但从此,皇上与小姐便是天涯两隔。
幸好还有一片月色,无论走去哪里,它总还在那里。
不知不觉中,马车缓缓落停。
朝歌在自己的身后,庭轩在自己的眼前,这就是宿命。
上官千漠轻叹一声:月色清冷,却也有情,只是太远。
“主上,庭轩到了。”雪燕在马车外轻言提醒。
紫烟先行跳下马车,而后扶住上官千漠款款下马。
庭轩的城门大开,是为了她上官千漠而开。
乐正锦程昂立一旁,别有深意打望她一眼,红色嫁衣如媚,可佳人却满怀心事。皇兄真能令她对他生情?
这抢来的佳人,心思依旧在朝歌,又有何意义?
柳枫晚落莫上前,拱手作揖:“枫晚只能送到此处。上官大人保重。”
上官千漠单手轻轻扶起柳枫晚的手臂,淡然:“无须为何人蹉跎,丞相大人也该有自己的人生。”
柳枫晚微微怔了怔,不知该说什么,只觉得有话却又哽咽在喉咙,福着的身子弯的越发低,不敢再看上官千漠一眼。
待再抬头,她己同自己擦肩而过,或许,这就是自己与她的缘分吧。
虽是黑夜,却被一盏盏灯笼映照的灯火通明,异常的出彩亮堂。
整段的红色绸缎铺满了整整一条街,延伸的太长,终看不到尽头,这便是所谓的百里红妆。
黄色银翘花瓣随风轻落,飘到灯笼上,红色地绸上,也被染成了喜庆红色。
眼前是一顶八人高抬的大红花轿,喜娘站在轿边,微笑着对上官千漠欠了欠身子。
而后便是一队身着大红色宫裙的宫女,也都齐齐对着上官千漠欠身子。
夙清暗念这庭轩的君王可真对上官千漠花心思,估计娶皇后也不一定会有这般架式吧。
乐正锦程自是在一边没所谓的撇了撇嘴,定是太皇太后不肯皇兄太过无礼术,否则他势必己站在佳人眼前,大步抱回皇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