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中国,正值内忧外患之际,长城内外烽烟四起,大江南北战事不断,整个国家都呈现出一种大厦倾倒的危急状态。可纵使这样,还是会有一群人蜷缩在他们的安乐窝里,沉浸于醉生梦死之中。
上海,外滩,不夜天,纷飞的战火似乎阻挡不住一些人追求快乐的脚步,刺鼻的硝烟也对他们起到了一定的免疫作用。此刻,正是这个黄浦江畔的大都会的又一个不眠之夜。
五彩的霓虹灯下闪耀着一个不大不小的招牌——“爱茉莉酒吧”,推开那扇旋转的百合门,里面正上演着灯红酒绿,轻歌曼舞的一幕。姿色各异的女郎伏在各自的男伴身上窃窃私语,时不时掩着口鼻发出阵阵轻笑。舞台上,一个身着玫红色洋装的歌女正兀自低声呢喃着一首缠绵悱恻的情歌,声音懒洋洋的,仿佛对眼前的一切早已见怪不怪了。
舞台侧面是一幅巨大的猩红色幕布,天鹅绒质地的后面悄悄响起了几个女孩子的声音。
“今天菲菲姐好像不在状态啊,有气没力的。”
“是呀,平时可不是这样子的,不会是减肥过度伤了气吧。”
“切!你们知道什么呀,我听说啊,她是去医生那里做了那个才这样子的!”
几张精心描绘的朱唇小嘴顿时张得老大,
“不会吧!这次又是谁?张家的少爷还是李家的公子啊?”
答话的那位则是一脸的不屑:“谁知道啊!反正就这几天的事儿。菲菲姐可是咱们歌厅的头牌!今天张三明天李四的,鬼才晓得她又搭上了谁!”
“你们很有空吗?堵在这儿妨碍别人走路,不嫌自己胖得慌吗?”
一个冰冷的声音突然打断了女孩们的窃笑,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一袭白裙的年轻女子。刚才还损人不利己的几张嘴顿时鸦雀无声。
“茉莉姐……”
女子眯起一双丹凤眼扫了扫其中两人,“美玲,美玉,我记得你俩是要唱下一场的,怎么,想换人了是吧?”
“不是不是,茉莉姐,我们这就去,你别生气,这就去。”
两个女孩子慌慌张张地走开了。
这时,台上的路菲菲已经结束了演唱,正缓缓地向后台走来。其余几个女孩都生怕自己刚刚说的话被她听见,便纷纷找了个借口散开了。
路菲菲不紧不慢地踩着高跟鞋,“得得”地走到了那位一身清丽的女子面前,盛妆下的面容笑得如同一株鲜艳的玫瑰,“哟,真不愧是我们爱茉莉酒吧的活招牌,看看,你这才一到,就把那些个小女生给吓跑了,这架势可真够大的。”
茉莉仍是淡淡的,轻笑了一下说:“哪里,菲菲姐抬举了,我区区一个晚辈,怎么能和您相比呢。”
路菲菲依然笑得灿烂:“谦虚什么呀,谁不知道,我这个所谓的前辈也比不上你这个未来的老板娘来得风光呀!”
茉莉凤眼一瞪,顿时立住了。两人一红一白地相互站着,倒是一道养眼的风景,只是气氛稍显紧张而已。
这时,只见班主火烧火燎地跑过来了,一见到茉莉就喊了起来:“哎哟!我的姑奶奶,原来在这儿啊,下一个就到你了,快去补补妆去吧。”说完,又立马转身对着路菲菲点头哈腰起来:“菲菲姐,黄公子又在里面候着呢,说要接你去吃夜宵。”
路菲菲脸色一沉,“我没空,让他回去吧!”纤细的腰肢随之一拧,又踩着高跟鞋“得得”地离开了。
班主张口结舌地不知该说什么,便把目光转向了茉莉,茉莉稍微点了点头,沉静地说:“我准备上台了。”于是也不管班主有什么反应,兀自便转身走进了后台。
班主左右望望,“嘿!这叫什么事儿!真是热脸碰着了俩冷屁股!”
良久,夜已经深了,外头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雨丝飘满了天空。街上冷清清的,偶尔看见一两个黄包车夫冒着雨飞快地跑过。
茉莉站在酒吧的门口,抬眼看了看天,“啪”地一下便撑开了手中的油纸伞。
刚走了没几步,身后猛然传来一阵汽车的鸣笛声,一辆黑色的小轿车转眼便停在了她的身旁。
一个约莫二十来岁的男子迅速从车里钻了出来,
“望雪,下雨了,让我送你回家吧。”男子一脸的诚恳。
茉莉微微的看了他一眼,说:“顾少爷,我想你并没有忘记我们的约定吧。”
男子一怔,猛地又醒悟过来,一拍自己的脑瓜笑着说:“哎呀,瞧我这记性。对不起,在外面我应该称呼你的艺名。那么,茉莉小姐,你愿意让我送你回家吗?”
男子又笑嘻嘻地问了一遍。
茉莉直了直手中的雨伞,谢道:“不必麻烦顾少爷了,我可以自己回家。”说完,转身就要离去。
顾北城马上拦住她,说:“你我之间谈什么麻烦,快上车吧,被雨淋坏身子就不好了。”边说边抢过茉莉手中的油纸伞,硬拉着她往车子里钻。
茉莉雪白的脸庞顿时涨得通红,边挣扎边说:“顾少爷,请你自重。”
就在两人僵持之际,一把慵懒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哟,怎么两口子耍花枪耍到大街上来了,也不怕人笑话。”
来者正是路菲菲,只见她撑着把粉色的小洋伞,正悠哉悠哉地看着。
顾北城“嘿嘿”笑了两声,说:“路小姐,大家都是老熟人了,还能怕你笑话吗?”
路菲菲听了更是笑得花枝乱颤,“哎哟,我的顾大少爷,你这话可有意思了。我可不敢当,搞不好等下茉莉妹妹可是要吃醋的。”
茉莉早就听得心烦意乱了,用力想挣脱那双握住她的大手。可是顾北城却不管,反而反手就将她横腰抱进了车里,再“啪嗒”一声关上了车门,又向路菲菲说了声“拜拜”,很快便驾车飞驰而去了。
路菲菲随即“哎呀”一声,不得不跳开了几步以躲避那些飞溅的水珠。
“切,有什么了不起的!”她恨恨地啐了几声,脸上却说不出是羡慕还是妒忌。
刚好一辆空座的黄包车经过,路菲菲也顾不得体会自己的心情了,扬手喊道:“黄包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