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无声地笼罩着S市上空,笼罩着陈忠敏面对的那堵红墙和那扇铁窗。同在一片阴霾遮蔽下的S市检察院,此时“硝烟弥漫”。
陈忠敏的失踪,引起了社会各界的关注。但是,没有人会想到他已经被送进了看守所,直到李碧拿着请示报告要求批捕的时候,市检察院才知道陈忠敏的下落。而董书鹤因为急火攻心,又加上胆结石病突发,刚刚住进医院。李碧觉得这是天赐良机。于是,她就来找副检察长许大迅请示批捕。
许大迅正在办公室苦闷着,一见李碧,就拉下了脸,说道:“我可把你盼来了。你啊,真是难找,比中央领导还难找!”最近,他每天都接到几十个电话,有委婉说情的,也有暗带机锋的,更有直接威胁的,简直使他无法正常办公了。
李碧却处之泰然,没有一点儿畏惧色彩。
许大迅发了一通火后,这才请李碧坐下,然后给她倒了一杯水,又说:“你把陈忠敏弄到哪里去了?多少人在打听他的下落啊!那是个火药桶,你怎么也去点火哟!就不怕爆炸,引火烧身?”
“我正是来请示的,应该立即批捕,免得放虎归山。”李碧说。
“你以为这是一般的批捕吗?还得先请示董检察长,请示市政法委。”许大迅严肃地说,“我说小李啊,你怎么这么不冷静呀!只怕这次你是难以收场了。市里领导非常恼火,听说省里某副书记的秘书打了电话来,传达了领导的指示。有人发脾气了!你是知道的,这桩案子都牵扯到了谁。”
“这我怎么知道?”李碧早知道会起连锁反应的,但她已经想好退路了,心想大不了不再升级。如果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犯罪分子逍遥法外,不是自己犯罪,也是自己的失职。
“你不要再装蒙了!龙文明可是省委副书记龙江山的儿子,别人都叫他太子的!”许大迅大声说道,他是在为李碧担心。因为种种迹象表明,再追查下去就会弄得鱼死网破、两败俱伤。许大迅知道,这样的案子不是几个人单枪匹马就能破得了的,无论捅破网上哪一个环节,都会引起连锁反应。更何况,这是你死我活的斗争呢,他能不替拿着鸡蛋碰石头的部下担心吗?
“他就是联合国秘书长的公子,今天落到我的手里,我也要秉公执法!”李碧针锋相对,“许检,你也想想,现在我们已是骑虎难下、毫无退路了,我们还能放虎归山吗?一旦给了他们时间,就等于我们放弃了绝佳的机会。要是陈忠敏真的被杀人灭口了,我们就再也没有机会搞清龙华的问题了。”
“那你看怎么办吧?”许大迅在房里踱着步子,来来回回地走了几圈,心情显得特别沉重。正如李碧所说,案子有了线索,追查下去绝对会有收获。可关键是,对手的天网已经撒到了政法战线的每一个角落,谁能保证陈忠敏就没有危险?万一在这节骨眼上出了岔子,别人不是正好借题发挥,大做文章吗?
李碧见许大迅如此,就说:“要是难为许检,我自己负责。”说完,她起身要走。
“你给我坐下!”许大迅严厉地说道,“乱弹琴,难道到了这种地步,我们还能不出面吗?你以为你一个人能办好这个案子?我们检察机关就你一个能人了?不是我们不想,而是干什么都要有组织、有纪律。我们是在市委、市政府、市政法委的领导之下开展工作的。要是没有了领导,我们干什么不可以?你明知道这么做是使用特权,是钻法律的空子,你偏偏还要这么做。你啊!”
“要是我们从他口里找到重要的线索了呢?而且可以证明我们并没有错!”李碧回敬了一句。
“也许只有这样你才能脱掉干系。”许大迅敲着桌子,大声说着,“我现在希望的就是你们给我好好干,尽早使他开口,也许我们还有最后一条退路,最后一线生机。”
“你是说我们该背水一战了?”李碧终于露出了笑脸。因为她不仅体验到了话语之外的安慰,更看到了曙光。
“拿来吧,这捕是我批的,你只管撬开他的大牙就是了,其他的事你都不要管,天塌下来有我顶着!”许大迅坐了下来,正要挥动大笔的时候,又问,“填什么日子?”
“当然填前天了。”李碧笑道。
“你这是马跳卧槽——逼死将军啊!”许大迅摇摇头说,“反正我也是一把老骨头了,喧宾夺主就喧宾夺主吧。谁叫他这时候去住医院,让我夺权呢。”
李碧眼睛顿时湿润起来。
就在李碧为批捕据理力争的时候,罗封尘却遭遇了空前的家庭危机,起因是无数个匿名电话。那些匿名电话都是从公用电话亭打来的,全是一句“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于是,他老婆就把儿子的绑架事件跟匿名电话联系起来,又跟罗封尘为贺再宇做辩护律师的事联系起来,一分析就明白了,一明白就害怕了。因为,她不知道他们下一步还会干些什么。她心想,总不能因为一个案子而把命也搭上吧?
所以,她就要罗封尘别做贺再宇的辩护律师,罗封尘却无论如何也不肯,说那是一个律师的职业道德,是法律赋予的神圣权利。他老婆见劝说不了,就与他吵了起来,说他不听劝就离婚,她再也不想无缘无故地受牵连。罗封尘依然固执己见,两口子就这样闹腾开了。李碧这时又打来了电话,罗妻就借题发挥了:“我终于知道了,原来舍不得,是想有机会跟过去暗恋的情人在一起。你的心我现在总算知道了!”
“你还有完没完?要离婚拉倒!”罗封尘也说了气话,他觉得老婆简直是在无理取闹。但老婆还是触及了他心里的隐痛,他的确是在为李碧担心,也实在是想帮帮李碧和林枫。但是,这都是出于一个法律工作者应有的基本的职业道德,出于对腐败和邪恶势力的一种憎恨,出于对朋友的一份友情和帮助,根本没有掺杂任何个人的感情色彩,更别说什么恋情。
“我没说错吧!一个离婚的女人方便得很,是吧?”他老婆冷笑起来,“原来你早就想好了,你不顾我们娘儿俩,就是去找那个没人敢要的****!”
“****?谁是****?你怎么能这么侮辱别人的清白呢?”罗封尘顿时火起,一耳光就将老婆扇了几个趔趄。他老婆反而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哼!还打我,好,好!你就去找你那个****去吧,从此以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一刀两断!”
“你到底有完没完啊?”罗封尘恼羞成怒,“我与她清清白白的,你何必说这么多、想这么多?我们做了什么了?我要是还在爱她,我早就去追她了,还等到现在?她已经离婚好几年了!”
“现在也不迟呀!”他老婆冷笑着,说,“你的心思难道我还不知道?我只不过是你的老婆,根本不是你的爱人。你心里想的,你自己清楚,不用我说。”
“我还要怎么对你说你才相信啊,我的老天?”罗封尘掏出一支烟来,连打了几下火,也没有点燃。于是,他把打火机朝地上扔去:“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你和她清清白白,可她为什么老是往我家里跑?老是给你打电话?”他老婆越说越离谱,“你念旧,你干吗还要跟我过日子呀?你念旧,你就去追她呀,老老实实跟她说,你爱她,一直爱她,爱到死,现在离不开她了,你要和她厮守一辈子!你去呀,你表白呀!你一去,就干柴遇烈火了,就圆了你的梦了!哈哈哈……”
“这!你看……这!”罗封尘简直哭笑不得了。“我们全是工作上的事,又不是私人之间的交往。”一个堂堂大律师,在法庭上说得头头是道、义正词严,这时候却在家里被逼得说不出话来了。
“可就是为了案子,你也该为我们母子想想啊!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他老婆呜咽起来。
其实,她这么做只是想让罗封尘回头是岸。
罗封尘又何尝没有想到回头是岸呢?可现在不是回头的时候呀,一回头,一辈子的良心都将受到谴责,都将不得安宁啊。但冷静一想,他心就软下来了,毕竟妻子是在为自己担惊受怕,自己就是再有理由也应该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总不能一句话不对头,就以耳光相向、拳头相加。这么一想,他就转过弯来了。于是,他按住了老婆的肩膀,想好好地劝劝她。可老婆却挣脱了,说:“你不要碰我,你碰那个****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