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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序章 孤鸟

一棵树上能藏多少只鸟?

不知道有没有人思考过这个问题。

从树下看,这棵足有二十米高的梧桐树除了枯黄和青绿相间的叶子,就再看不出别的了。

但一阵秋风吹过,树上的鸟雀就像迁徙一样拍翅而起,聚在一起,在低空急速盘旋,不知道要飞往哪里。

鸟群总是群体活动,人类没有鸟的视界,不能知道它们群体的目标到底是什么,但似乎它们总有一个共同目标,否则怎么会聚群盘旋呢?

然而通过人类的观测,鸟群中是没有领导者的,好像它们的运动可以适用于混沌原理,让人摸不着头脑,却总有自然的约束和道理。

混沌理论总会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例如今天就有一只麻雀没有跟着雀群而动。

它落单了。

等到它随心所欲跟随着鸟类的本能尽情翱翔的之后,它发现身边的同伴都已经消失了,只有远处的鸟鸣隐隐约约地传来。

鸟类是很奇怪的,落单的鸟雀不会再去苦苦寻觅鸟群的位置,它一旦被抛下,就成了茫茫世界中的一只孤鸟。

这是大概是鸟儿扎根于本性的孤高吧,也或者是一个迷路人的迷茫和无力所致。

不论如何,这只麻雀没有再去寻找它的鸟群。

它认命似的开始了孤鸟之旅,展望了一下前方后,拍拍翅膀,落到一棵大树上。

这只鸟开始环视身边的环境,左边是车水马龙的高速公路,公路架设在上方,下面则是停车场和两条直行车道。上面的车道显然更为热闹,不时有车停下,然后放下乘客。

人很多,就是没有鸟。看来这并不是什么好地方。

它跳着换了个方向,对着右边,它隐约听到有猎鹰的声音,这让它有些不安。

右边就显得宏伟多了,是一幢银白色的建筑,颇具现代化气息,而且极为热闹,行人在其间进进出出。

透过建筑的玻璃外墙,它看到了一个孤零零地坐在靠椅子上,读着报纸的人。

这个人和我一样。

它突然蹦出这个想法,大概是这个人周身的孤独气氛感染了它,它想起了刚刚被抛下的事实,一时间又有些自伤身世,就差要流下眼泪。但鸟是不会哭的,流泪只是病痛的一种征兆,所以它没有真的流下眼泪。

它只有放纵似的尖叫了两声,鸟鸣的声音刺破了这个小世界的喧闹。

似乎要响应它的悲鸣一样,猎鹰的叫声突然变得十分清晰,而另一种尖锐的声音也传入它的耳朵。这种声音一入耳,它就感觉大脑一阵刺痛,就像被针扎了一下一样。

它大受刺激,情急之下拍翅起飞,朝着远处奋力飞去,只想快点逃离这种恐怖的声音。

就此,这只麻雀成了最近一只被机场声波驱鸟器赶走的小鸟。

王可沪坐在候机厅的椅子上看报纸,今天的晚报的内容平乏无奇,让他感到有些无趣。

他也不想再去机场书店面对那满架子的成功学著作,只好耐心翻阅手上的报纸,企求在广告和焦点事件的夹缝之间找到一条有趣的新闻。

当他从第一版翻到最后一版,再从最后一版翻回第一版,终于找到在一个不起眼的版面下方找到一条科技前沿的短文,这类短文总是频繁出现在各个网站和报刊杂志的角落,给伪科学信仰者以充足的谈资。

它们的内容总是真真假假,多以国外某某研究开头,随后就是新技术的展望,它的前世今生,最终以此项研究预计在不久的未来获得成果。听起来都十分让人振奋,甚至有关延长寿命的药物和电子全息等人类翘首以盼的未来科技,但随后大多杳无音讯,再也没有出现。过些时间之后,又会有类似的研究出现在原来的地方。

但王可沪认为这类科学短文甚至都比一团乱麻的时政要有意思。

这篇新闻叫做《魔法或将成为可能》,副标题“美科学家发现化学可能是魔法基础”。这玄乎的标题提起了王可沪的兴趣,魔法之流频频出现在小说和电影等娱乐媒介上,很少看到它和科学扯上关系。

他草草扫了一下这篇报道,和其他同类型的新闻没有什么两样,以某个外国名字的科学家的最新发现开头,随后写了他的研究过程,最后给出结论。全文基本没有提到相关的专业数据,只给出了部分门外汉看不懂的专有名词。

王可沪初中毕业就没有再继续学业,回老家继承了家里的事业。他们那是一个家族式的继承产业,家里的长辈和小辈都不相信读书能读出什么名堂,他们更注重商业实战。所以家里的小孩基本到了初中就不再读书,转而跟着大人开始学做生意,等到了一定年纪再继承祖上的产业。

但不读书不一定没有家教,反而王可沪家里的教育十分严苛。从为人处世,到行事礼数,都从小就开始教育。成绩可以不好,但绝对不能调皮做坏事;事情可以做不好,但绝不能丢失礼法。

这种家教使王可沪完全不像是初中程度的教育水平,见过他的人都认为他一定接受过高等教育,风度翩翩,兴趣雅致,为人不卑不亢,怎么也不像一介白丁。生意场上的伙伴也都纷纷对他们家族式的教育方式感到惊奇,一窝不上学的文化人,的确很有意思。

虽然王可沪就学时候的成绩一直不错,对化学也很感兴趣,但以他常识以下的化学水平,怎么也看不懂那些复杂的化学术语,就只好略过它的论证过程,直接看文章的结论。

“教授的发现为科学领域又打开了一道新的大门,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以化学为桥梁,世界真的能进入魔法的时代。”这句话说得很大,但挺有意思,如果真有魔法的话,似乎也只能从化学入手了吧?毕竟魔法传言就是从炼金术中诞生的。

王可沪抬头,恰好看到候机厅外面的一颗树上停着一只鸟,但没过多久就拍着翅膀飞走了。

机场怎么会有鸟?

大概今天浦东机场驱鸟的装置偷懒了吧,王可沪也不相信这一只鸟就能让自己的航班出事,所以只是以无所谓的心态面对它的出现。

不过如果魔法真的存在的话,这只鸟大概就是信使或者人变的吧。

他脑子里出现了这个有趣的假想,《哈利波特》里不都是这样的情节吗?

这个想法一发不可收拾,他的思绪开始随着这只鸟一起飞翔,假设这只鸟是人,那剧情应该是如何的,假设这只鸟是信使,那剧情又该是如何的。他的脑中千回百转,信马由缰地做着漫无目的的猜想。

这为消磨等候登机时无趣的时间做了很大的贡献。

实际上,今天的航班晚点了半个小时,好在并不是航空管制这类颇可玩味的万能理由,只是起始站的时间安排问题引起的晚点。

这是一班有经停的航班,上海只是经停站,路线全程是从日本福冈到重庆。王可沪觉得机票便宜就买了这个班次,没想到居然晚点了。他本来不是在乎钱的人,家里既然有产业,他也已经接手了一部分生意,也就不会在乎路费的钱,只不过受勤俭朴素的家教影响,他习惯买打折票,坐经济舱。

这一点在现在这个时代倒非常难能可贵,他的朋友也很佩服他这一点,最后往往还是要感叹于他们家教之神奇。

但飞机晚点还是让他有些不高兴,毕竟机场和飞机上的时间最不好过,近来他也越来越不喜欢乘飞机了,总是有种疲惫感。短途的旅途一般都选择高铁或者直接找司机开车过去,但对于上海到重庆这种长途的距离,还是只有选择乘飞机。

王可沪环视四周,发现身边坐着的人寥寥无几,而且还都是刚刚到达的,现在这班飞机原定的登机时间已经过去,看来是这个登机口下一班航班的乘客。

难道买这张票的只有我一个人?

那可真是中大奖了。

他站起身,走到玻璃墙前,向外张望。

廊桥的那一端已经停靠了一架飞机,一架经典又不服老的波音737。他怎么也没想通这款机型为什么可以坚持80年而不衰,在这个新款辈出的40年代,依然保持颇为可观的服役数量。

好在飞机已经降落了,看来一小时内就可以登机了。

不过,奇怪的是,居然没有看到经停的旅客走下飞机休息。难道因为晚点,航空公司要准备尽快起飞,所以没有让旅客下机?

感觉这也说不通,毕竟廊桥口的服务人员还没有确认开始登机,说明飞机并不急,况且应该还要做清扫工作才对,为什么没有人下来休息呢?

王可沪怀着疑惑的心情向检票的机场人员询问了登机时间,得到的回复是“大约五十分钟”,这和猜测的登机时间差不多。

在他站在柜前和地乘说话的功夫里,终于有人从廊桥上走出来了。一男一女,看上去都很年轻,二十岁不到。其中男孩显得有些疲惫,女孩倒是表情不变,表现得很安静。

事实上,他第一眼看到的也是两人中的女生。

这个少女身材高挑,穿着黑色TrechCoat,着实美丽。是那种高岭之花的美,但也并非面若寒霜,反而因为周身特别的气质,让人觉得亲近。

王可沪不免多看了两眼。

擦身而过的时候,男孩礼貌地向王可沪笑了笑,王可沪也颔首回致。

王可沪探头看了看廊桥的里面,发现后面再没有人出来。

虽然有点奇怪,但他也没有询问具体情况,就转身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碰巧的是,刚刚的一男一女正好坐在他旁边,两人在小声地交谈,这不太像中国人的说话方式,他猜想可能是从福冈过来的日本人。

他又开始想为什么只有两个乘客下机休息,是因为飞机没什么人?

可是福冈至上海应该是热线才对,毕竟福冈是由日入中的一个近港,没有道理就这么冷清。现在是深秋,正适合外出游玩,去日本旅游的人应该也挺多,这种返程的热线,怎么会这么冷清呢?

他看了身边的两人一眼,想到一个不切实际的可能性,难道——

“先生,您是这班飞机的乘客吗?”

没想到男孩居然主动搭话,而且开口就是标准的普通话。

中文说得这么好的日本人可不多见。

“啊,是的,上海飞重庆。”王可沪应答道,既然小伙子会说中文,那就方便多了,他本就想问问关于经停旅客不下机的疑惑,只是因为对方可能是日本人而无从下手。

“那真巧,我们刚从福冈过来,准备去重庆玩呢,”年轻人笑道,“但是还不太清楚重庆有什么好玩的,先生如果知道的话,有什么推荐的吗?”

“我倒是在重庆呆过一段时间,如果要看自然景观的话,最好去区县,武隆天坑、大足石刻、三峡夔门白帝城都可以;如果要看人文历史什么的话,就去白公馆渣滓洞——你们是日本人吗?”

男孩听得很认真,似乎要将所有的景点名称都记下来。

“当然不是,我们都是地道的中国人,”男孩依然保持着微笑,看得出他的教养极好,“只是去日本旅游回来,准备下一站去重庆。”

“那我刚刚误会了,我还以为你们是日本过来旅游的,但看你普通话说得这么好,觉得又不太像,日本人说中文总是带口音,听得出来。”这男孩给王可沪带来了很好的印象,和一般这个年纪的孩子不一样,既不高傲或羞于开口,也不过分热情导致有些幼稚,反而礼数周到,进退有度。

至于另一个女孩子,正托腮望着玻璃墙外的景色,似乎并不像参与他们之间的对话。

“话说回来,这班飞机上难道没什么人吗?我看怎么除了你们都没人下来休息。”李可沪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少年闻言一笑,“可能日本的朋友都不太喜欢中途下飞机吧。”

这个理由让王可沪一头雾水,但也没有继续问下去。

随后王可沪和男孩就随意讨论了一些琐事,从姓名身份,到外出的理由、各种见闻,断断续续聊了很多,王可沪发现和男孩聊得很投机,因为这个小伙子并不像看起来这么青涩,他的涉猎极广,而且见解别致,几乎什么话题都能延展开来,说上几句。

王可沪大为高兴,很快就和他熟络起来。知道王可沪的名字之后,年轻人就开始称呼他“王大哥”,他也欣然接受了这个叫法。

他说他的名字叫做谷鸪,谷物的谷,鹧鸪的鸪,而身边的则是他的女朋友,叫做栗狸,板栗的栗,狐狸的狸。

王可沪被他们这对小情侣的名字逗笑了,没想到会有这样般配的名字。直到谷鸪解释说,栗狸的名字是后来根据他的名字改的,王可沪才了然地点点头,但还是被女生的执着惊讶到了。

虽然现在国内有小部分人也有冠夫姓的习惯,但是这样改成一对对称的“情侣名”的还是非常少见,况且他们还没有结婚,不知道是该说现在的年轻人有想法,还是该说谷鸪太幸福。

提到栗狸的时候,她也转过身来,向着王可沪礼貌地打了个招呼。王可沪本以为她是那种高傲美貌,所以不在意礼数的人,没想到致礼时还颇具成熟气质,淡然优雅。

看来这对情侣都不是普通家庭的孩子,家教都非常好,而且这种风轻云淡的气质也不是这个年纪的孩子常有的,只能是早有培养才能得到的。

就在王可沪猜想他们俩的身世背景的时候,谷鸪提到他刚刚大二,这次是借着国庆放假,又请了两个星期的假期,出来要和栗狸好好玩一次。

这让王可沪狠狠羡慕了一把,他没有读过大学,也不知道大学生活到底该是什么样的,只觉得能像谷鸪这样尚处在青春之际,随意出门旅游的大学生活,可能是他羡慕也羡慕不来的。他一时有些遗憾,不过并不后悔,有得便有失,他失去了一部分,也从其他地方获得了补偿。

有一个聊得投机的“话友”,时间自然过得特别快。

时如沙石,一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

地乘打开广播,提醒乘客登机。

到了登机的时候,王可沪才肯定,原来这班飞机的机票,真的只有他一个人买了。

只有王可沪和谷鸪等三人登机,所以连排队都不需要。王可沪检票后拉着箱子径直走进廊桥,在他前面是谷鸪和栗狸,这两人并不像一般的年轻情侣那样如胶似漆,反倒有点相敬如宾的感觉。甚至连肢体接触都很少,这让王可沪大感疑惑。

或许他们是刚刚开始交往,所以还有些不适应,需要旅游来增进感情?

他以为谷鸪并不像是羞涩的年轻人,没想到在感情方面还是挺笨拙的,想到这里他会心一笑,心情突然变得愉快起来。

转过第一个转角,就能看到机舱门了。

当他转过转角,蓦然看到光线昏暗的舱内场景,和廊桥外射进来的炽热光线形成强烈的对比,一时间让他有些眩晕。

他忍不住闭上眼睛,等到白光在眼中全部散去之后,他才重新睁开眼睛。

这次终于没有不适了,他看清了舱内的场景。

他走进舱门,画着浓妆的空姐向他点头,并道欢迎。他也回应似的点点头,看了一眼空间旁边的报纸堆。

是他刚刚看过的晚报。他叹了口气,转身走向过道深处。

45A。

拿出登机牌核对了座位后,他径直往里走去。

他在走路过程中留心探看了一下左右,这班飞机上的乘客并不算多,并没有满乘,但也不算少。既没有他原来想的那么多,也没有他之后猜测的那么少。

他本来还做过谷鸪和栗狸两个人将整个航班的其他机票都买下的猜测,现在看来的确是妄想过剩。

这样想着,他在标着45排的座位旁停下。

“诶,王大哥,你坐这吗?”耳边传来少年的声音。

谷鸪正坐在45B的座位上,抬头看着站在过道上的王可沪。

真是巧了。

“真巧!”王可沪一边把箱子抬上行李架,一边回应道。

他挪进靠窗户的A座位,栗狸和谷鸪都侧腿为他腾开空间。

“刚我还在想旁边的空座会不会是王大哥呢,”谷鸪露出惊喜的笑容,“没想到这就才猜中了。”

“我领登机牌的时候,让她给我办张靠窗的座位,没想到就给放到这了,”王可沪也很高兴,刚刚还在为路上做什么发愁,现在看来有伴了,“这是缘分啊。”

谷鸪点点头,转过头去和栗狸说了两句,应该是在感叹这个巧合。

王可沪坐正身子,系好安全带,然后从口袋里取出手机,关掉了系统。

随后他从前面的置物袋里拿出杂志,百无聊赖地翻了几页。

民航杂志上的旅游见闻和大段大段的广告让他有些厌烦,这几年一直都没有时间好好出去玩一次,看到这些各地的旅游记录和推荐,也只有无奈。他想,等过几年,手上的事情少一些之后,一定要好好出去玩一次。

过了一会,空乘开始在过道上逐个检查安全措施。舱顶上的小电视放了下来,开始播放安全演示。

看来马上就要起飞了,虽然这班航班晚点,但起飞还是蛮迅速的。

当然,这次登机也只有王可沪一个人而已,没有什么别的顾虑。

飞机很快就开始慢慢滑行,随后进入起飞跑道。

王可沪望向窗外,看着空旷又荒芜的机场,突然又想起了刚刚那只鸟。

如果它真是魔法世界的信使的话,那就被这么赶走,未免太没有情调了。

飞机开始加速。

窗外的景物快速掠过,等到脚下一空,飞机就完全离开陆地了。

不论多少次,离开陆地的这个瞬间都让会王可沪有短时间的不适应。

所以王可沪相信人是大地母亲的子女,在空中总是会缺失一部分安全感。

人是有根的,根在地里。

飞机抬着头,向着天空直直刺去。

地面上的物什变得越来越小,很快就变成了区域大观。

一个人一旦站得高了,自然也就看的远了,但不可避免的,看身下的人们也很小,别人看他也越来越模糊。

得到了宏观视角,却失去了微观感受。

所以越接触伟人的人越能感受到他们的特别,而离得远的人,则喜欢对他的轮廓评头论足,然后用通过媒体得到的信息,来个人式的人格分析。

这样的结果,就好像,似乎每个人都离伟人这么近。似乎每个人都能找到和成功者的相似点,根据这种相似,大家都得到了心灵上的慰藉,一时得不到醒悟,给自己的惫懒和软弱找到了理由。

于是,愚益愚,圣愈圣。

等到最终醒悟过来时,才发现脚下的路要改变已经变得更为困难,只有选择承认自己只是凡夫俗子。

飞机穿过秋天稀薄的云层,见到了逐渐西归的太阳。

王可沪放下手中的杂志,望着这天国的景色,一时入迷。

越是人类接触不到的地方,越接近永恒的美。

但天上的景色很枯燥,王可沪过了一会就腻了,转而看向身边的谷鸪。

他还在和自己的女朋友聊天,而栗狸手上拿着一本翻开的书,一边看书一边应答着谷鸪的话。她看书看得很认真,她聊天也聊得很认真。

王可沪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真有能一心两用的人,他觉得栗狸不是假意应答着谷鸪的话,就是拿看书来做掩饰。

故而他更加觉得这对情侣的特殊,两个人难道就依靠这种对话来维系感情吗?

他心有疑惑,但既然两人在聊天,自己也就不方便打扰。他闭上眼睛,在狭窄的座位里尽量伸展自己的身体,将自己逐渐沉入梦湖。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塑料和着空调风的味道,这并不是什么好闻的香味,然而却让王可沪渐渐心安。

大概科技和钢铁塑料也能营造出一种独特的归宿感,这是针对于现代人来说的最大救赎。自然的气味逐渐远去之后,人类还可以适应占据主流的人工气味,真是万幸。

这种气味很快也远去了。

王可沪已经进入梦境。

人的意识在梦中没有时间概念,只能依靠身体和本能。

他做了一个漫长而模糊的梦,梦里他一直在奔跑,不知道什么在追逐着他,但他跑得并不快,但持续了很久,周身景物从沙漠隔壁到海岸沙滩,见不到其他人,只有他一个人在奋力地奔跑。

因为在梦里,他感受不到疲惫和饥渴,他的思维就像一条细微的直线,随着他奔跑的路线缓缓延伸。他突然生出一种就这样跑到尽头的信念,这时的他脑子里别无他想,但这个信念却像生根似的缠绕着他。

这是一条漫长的海岸线,没有游人和渔夫,只有海鸥和沙滩上的蟹贝陪伴着王可沪。但王可沪察觉不到孤身一人的处境,在梦境里很难有孤独的闲暇,他就没有这种感情。他像一个虔诚的修士,内心只有回归自然的平静和继续奔跑的信念。

他跑啊跑,在梦和空白的区域里游弋。这个梦的世界似乎太过庞大,他没有时间意识地跑了很久之后,还是在视野里看到这个世界的尽头。

现实世界的尽头并不存在,但梦境一定会有尽头。

所以在他看到尽头的时候,他也就该从这漫长的梦境中苏醒过来。

这就是梦的长度。在这似乎没有尽头的世界里,存在一个命运的节点,在这一节点上,梦境的世界将宣告终结,并回归现实。

似乎过了几分钟——也许是几个小时,又或者是几天,几个世纪,甚至数个宇宙年——王可沪终于见到了这个世界的尽头。

天空的帷幕终于支撑不住,直直地垂下来,落到地上,同土壤和凡间相接。

太阳和月亮分置两边,它们中间群星闪耀,每一颗都无比光辉,表现出无上的权威。

远处有一座山,它藏身在云海和银河之间,跨过星体光芒的尽处,顶端同天空合二为一,水乳相溶。

有一条小河从山顶处流淌下来,它有着银河一样璀璨的颜色,但比银河更加浓郁,它漫过星线、雪线、天际线,并最终流向地底,它从天空流下,又最终流入地底。就像一个古老的自然循环,架设在这天空与地心之际。

这非凡的景象终于让王可沪停下脚步,他持续奔跑的信念一瞬间就被击溃了,被这世界尽头的梦幻撞击得粉碎。

沉睡的自主意识慢慢恢复,他冷不防地一哆嗦,醒了过来。

但他发现并没有离开这里。

远处的奇景还是那样,天空低低垂下,天上星月日光群起闪耀,这在宗教预言中常常出现的场景并没有消失。

而在他面前的,是一片深邃的海域。

一片从他足前一直延伸到足后的海,是的,他发现陆地变得仅仅只有他脚下的这一点点,他回身往身后看去,依然是无尽的海洋和蓝色的粼粼波光,一片像湖一样的海。远处的山就坐落在这片海域之上,天空也落在海里,土壤和大地沉入海底。

王可沪缓缓张大嘴巴,环视身边的一切,大脑急速飞转,喃喃自语道:“这不是真的吧?”

这个年轻的商人,发现自己迷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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