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雷电交加中耳边淅沥的雨声是人间最干净的旋律,像是无形中的一只手安抚着惊恐未定的情绪,秋蝶睁开眼,细雨交织如一张大网让人无处可逃,即便天光微弱得几近不见,但那也是一种劫后余生的无比满足。
“你醒了?太好了……”某个男人对秋蝶说,声音好听得仿如小提琴唯美磁性。眼睛干瑟得要命被泪水模糊,再怎么努力此刻也无法看清那男人的脸,隐约中略显消瘦的他穿着一件青布长杉,还有秋蝶脸上他手指冰冷的触感。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了她和他,好安静,好安静……
沉潜的寂静只为更好的爆发,‘哇’的一声秋蝶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恸哭起来,任他如何轻声细语的安慰,也阻止不了她此刻的泪如雨下。男人打横抱起秋蝶离开了江边,他身后有人替他撑着伞,管他叫‘大少爷’。谁也不知道秋蝶当初在他的怀中是怎样一种安定,从所未有的依赖在心底一遍遍的呼喊,是他!是他!!那个命定的人,即便连他长什么样子都看得不真切,但心会跳动,血液会沸腾,只有他才能让她体会。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温暖的床上,柔软的被子宣告着那场酷刑终于离秋蝶远去,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朝夕透过窗洒下三寸光阴,暗红色雕花的木床,三角式的洗脸架,似乎让秋蝶回到了外婆家的老宅,民国的气息迎面扑来。不是在电视看到,也不是在书中看到,此时此记刻那么真实的呈现在秋蝶的眼前,逼迫着你不得不去接受的现实,一场无法醒来的梦。
离床的不远处有块半人高的水银镜,顾不上身上的疼痛带着担忧与不安走到了镜子前。镜中的那张脸与她八分相似,只是更年轻,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身形也与她原来的样子一般无二,如果说人真的有前世,这会不会就是她的前世?怔忡的盯着镜子里的人,无助如同汹涌的海浪淹没仅存的那丝清醒,脆弱得让秋蝶如同秋风中的落叶簌簌发抖。对于一个不愁吃不愁穿的宅女来说,坚强与独立跟虚幻的泡影般存在着,从来没跟它们亲近过。
‘咚咚’门被人敲响,秋蝶像只惊弓之鸟将思绪血淋淋的拉回现实,门的那头会有什么?秋蝶不敢想像,只是下意识的往后倒退着,只是希望永远也不要再醒过来就好。门敲得更加的激烈,直到感觉整个门都在晃动,最后终究被人一脚踹开。
迎面扑来的强势将秋蝶逼得无处可躲,雍容华贵的老妇带着一群家丁与丫鬟闯进了秋蝶的视线,她穿着暗红绣金丝牡丹袄裙,胸前配着一块上好的翠玉,手中拈着素帕,眸子里透着深深的恨意与责备,她哪怕站在那里不说一句话,也能将人震摄在当场。
终于,她开口了,不说多余的话直戳人的要害:“即然是羽笙将你救回来便也饶你这一条贱命,羽笙的休书你拿去罢,受了我们容府的棍仗之刑后从此你便不再是容府的媳妇儿!来人呐,带出去!”
脑海里顿时只剩下棍仗之刑四个字,原来要活下去那么困难!秋蝶拼命的摇着头,死死的抱着床柱不肯跟家丁走。泪水盈满了眼眶,她该怎么办?突然那男人的模糊的音容样貌在秋蝶脑海闪过,是容羽笙救她回来的,那么温柔的男人,那样让人安心的怀抱,只有他才能救她!
“我……我要见羽笙,我还有话要对他说,我说了就跟你们走,求求你们了!让我再见他一面,就一面……”此刻的哀求让秋蝶想到了摇尾祈怜的狗,自尊这回事儿在这个权势带表一切的世界跟个屁一样的存在,即便比喻有些恶俗,但却也是不争的事实。至少在秋蝶还没有学会坚强与保护自己的时候,它的存在是卑微的。
老太太似乎有了些动容,她毫不掩饰对这个儿媳妇的憎恶与轻蔑,冷笑:“羽笙不想见你!没有哪一个丈夫愿意再看到背叛自己的女人,那对他们来说只是莫大的耻辱。”
说罢,老太太使了个眼色,身边的丫鬟将那封休书递到了秋蝶的眼前,缓缓展开,那上面的字迹清秀干净,仿如他给秋蝶最大的印像般舒适得让人想要靠近。
‘愿娘子相离之后,重梳蝉鬓,美扫娥眉,巧呈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休书上不提这个女人的七出之罪,若不是他有海量胸怀,那便是对背叛他的女人无爱无恨,才能把休书也写得这般不痛不痒。他的淡然让人更想深究这个男人究竟有着怎样的过去与现在?为何娶了这个女人,为何这个女人背叛了他,为何……他一点儿也不生气?
秋蝶拼命的挣扎,但最终还是被拉入刑场,如同一块破布般丢在院子里,棍杖如雨般打在身上,在无法忍受的疼痛下只能无助的哀嚎。没有像故事里的女主人公强悍的拳脚,更没有故事里女主人公在危情一刻用智慧扭转局势。除了哀嚎与泪水究竟还能怎么做?突然从未像此刻这般痛恨自己的软弱与无能!
“爬!”那老妇命令着秋蝶:“只要你能从这乱棍之下爬出容家这扇大门,从此以后你海阔天空要跟谁便跟谁,与容家没有任何关系了!”
秋蝶卷缩着,没办法在忍受这种疼痛之下还有气力向前爬,像只把头埋进沙子里的鸵鸟逃避着所有的现实。宅的那段日子,总觉得生活平淡得如水,一点味道也没有,呆得久了就如同一只受伤的困兽,明明想冲出牢笼,却已安于现状。
原来走出笼子,迎接外界的暴风雨是需要强大的内心与勇气。平淡如水的生活纵是索然无味,倒却也安逸平和。偷偷透过双臂看着不断晃动渐渐模糊的大门,并没有燃起雄心斗志,只是自暴自弃的在心里一个劲的在呐喊,死了吧!就让她这样死去!说不定能回到之前的生活,那里有放纵她的父母,有随便置身的‘狗窝’。
秋蝶尝到了鲜血的味道,在味蕾漫延开来,咸咸的带着腥味,她缓缓闭上了眼睛将自己的身子抱得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