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一番往事后,左相收拾好自己的心情,看一眼天色,见天光晦暗,已到了晚饭时分。于是,回头,依是笑眯眯和善地道:“孩子,今日陪舅舅在此吃顿斋饭,如何?”
舒涵点点头,移步上前,挽了左相的手:“表哥也一起去吧。”半是询问半是邀请。
薛昊道:“嗯,我先吩咐下去,你们稍后来吧,顺便可以看看这寺中景色。”转首再对舒涵道,“你陪你舅舅多说会儿话,他啊,就爱跟你叨叨。不像对我……”说着走到门边启门,率先出去了。
左相闻言撅了嘴,摸一把胡子,孩子气地道:“咱别理他,他啊,就是吃味了。你闻到酸没?”
“嗯,是的呢。我说哪来的酸味呢?原来是表哥打翻醋坛子了。“舒涵忍俊不禁,低头用手掩了笑。
心道,亏得薛昊走远了,不然,还不知要怎么一番无语呢。左相父子可真是有意思,这么有趣的老头子竟然教出了个冰山脸的儿子。不过,听这两父子斗嘴,反倒让她有了家和亲人的感觉。只有亲人,才会无所顾忌的玩笑。
这般想着,她更紧地挽着左相的手。
左相感到她的动作,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便带着她步出房门。
夕阳西下,天边浮现晚霞,倏忽变换着各种形状,颜色似火染红了整个天地,感染着天地也暖融融的。
院门处只木兰一人身姿笔挺地立着,瞅见舒涵,她行上前,躬身朝左相行一礼,又向舒涵福了福,“禀相爷、公主,公子和灵溪前去准备斋菜了,令我在此候命。”
“行了,我知道了。”舒涵道,“你也别拘谨,跟我们一起去用餐吧!”说着便和左相走向院外,木兰随行在后。
一路上,左相不再提及萧贵妃的事,只与她开着玩笑,问些寻常体己话。舒涵在他的温言中,将穿越后那些不甚愉悦的事渐渐放下,心情也高兴起来。
后院中,灵溪跟在薛昊身后,两人一前一后,不曾言语。天色渐暗,静宜寺中点起了灯,灯光幽幽洒在狭窄的游廊中,朦朦胧胧,似人之间的感情,隔着两层薄衫,怎么也猜不透。
许久,薛昊回头,见灵溪低眉敛目乖巧地挪步,灯光使得她的脸庞柔和从容,他心中一软,叹息一声,停在了原地。
灵溪抬首,两人对视一眼,瞬即,她被那双英目中的灼灼光芒刺痛,不知为何,每次看到他的眼眸,她便心头一酸,索性不再看他,重又低下了头,她的双手拢在袖中,攥了又松,最后还是紧紧绞着衣袖,似乎想借此来放松自己。
薛昊眉头一锁,怒气便起:“怎么,看见我害怕了。还是,你做了什么亏心事,所以,不敢面对我!我知道你心里头眼里头只有公主,只有面对公主,你才不害怕是吗?为了保护公主你甚至连性命都不要了!”
灵溪闻言半分心酸半分喜悦,她素知他的性格便是如此,面冷心热,嘴上不饶人,心里却是易感动易柔软的,在这样的他面前她总是容易迷失。
她却掐自己一把:“公子说笑,灵溪从小跟在公主身边,在公主面前自然便放松些。况且,灵溪本就是公主的贴身丫鬟,为公主受伤甚至为公主而死都是应该的,这是我对公主这些年知遇之恩的报答。”嘴上说着最无情的话,她的心头却一痛,依是强自板着脸,想避开他,于是,加快步子,堪堪擦过他的衣角,便被他一把拽住。
薛昊注目于她,眼里心里皆是怒气,不由加紧了力道:“你就这么讨厌我,只跟我说上一句话,就等不及要走了!你到底知不知道我的心,我关心你,你不愿搭理;我在**试探你,你丝毫不生气;见了我,不发一言。你到底,想要我怎样?”他的声音里带着哀求,“你告诉我,我愿意为你改的!”
灵溪忍着手上传来的疼痛,拂开他,低笑一声,“你有这个功夫关心我的喜好,不如多关注公主。”
“你……”他看着空空的双手,眼里溢满悲伤,“公主!”
“对,公主!公主那么喜欢你,你不能辜负她。你也说过会娶公主的,你不能骗她!”灵溪决绝地道。虽然,近来公主没有以前那么热忱,但是一个人的爱恋就如磐石不是说改变便能改变的,所以,她不能,决不能背板公主,不能去拥抱想拥抱的人。
“呵呵……”薛昊收回手,双手握拳置于身侧,苦笑,“在你的心里,我终究是及不上公主是吗?你到底是怎么样的人啊?我看不清你,说你无情,你却是人间最有情意的女子;若说你有情,你连自己的心意都看不清。”
灵溪的眼神黯淡下来,在灯火的辉映下,显得脆弱而无辜。她不知要如何去回应这番话,就像她不能去回应他的感情。
爱情有时候并不是你情我愿两个人的事,它隔着千山万水,明明近在眼前,却摸不到触不着,到最后曾经沧海难为水。
许久,两人沉默无言,一个低头看着他的衣袖随风鼓荡,一个抬眸望向远方长廊……
“走吧!”薛昊率先开了口,他再没看一眼灵溪,一个人朝着空荡荡的长廊深处抬步,明明是去往厨房的一小段路,在他看来,远比天长地久难熬。
那个背影就在眼前,却显得那么寥落,究竟是何时对这个背影那么的关注,只要他一出现便移不开目光,,只要他一个眼神她就能领会就会沉醉。可是,就这样结束,也好。只要公主能开心,就好!
一念至此,她回身,跟上薛昊的步伐,只离他一步之遥,控制的刚刚好,不远不近,就这么看着他。
其实,他们远远不知她的成全早已不复意义,他的隐忍控制已经没有必要。
“哈哈,舅舅。你真有见识!”
静宜寺,待客的厢房内,舒涵和左相兴致勃勃,她才发现左相不仅为人风趣,而且,对于一些新奇的想法也可以接受。比方说她刚说女儿当自强,他便附和着举了女子为将驱赶鞑虏,女子为帝创造盛世的例子;她刚说了大民族主义,他就双手赞道讲明民族融合的优点。这些观点,让身为现代人的舒涵都敬佩不已。
两人间的距离瞬间便拉近了,舒涵更是从心里将左相视为友视为师,更将他当成了父亲一般儒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