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泉在图书馆的地板上依靠着书架睡着,这一夜的梦境纷乱,格外漫长。天光熹微的时候,她终于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身上已经不知不觉多盖了一件制服外套,而隔壁的那位不知何时已经走了。
她站起身来,想起昨天的事,恍如梦境,只有手中这件男生的制服,证明一切的发生。
然而现在不是多想的时候,再有一两个小时,就会有管理员来开门了。泉庆幸自己醒来的及时,不然解释起来会是个很大的麻烦。她拿上衣服,沿着原路返回。她心里思忖着,要不先去教室那里吧。
而在同一时刻,在延家的大厅却上演着一幕恐怖的画面。
因为休息不够两眼充血的延立秋在次日的早上,听王姐说起商小姐的不归和与延夏河的争执,顿时砸了桌子,快步走到延夏河的房间,把房门拍得山响。
王姐胆战心惊地跟在后面,她在延家几年,深知极少发火的大少爷发怒起来,后果比台风地震更难料。
“谁啊?大清早……”满口酒气头痛欲裂的延夏河咆哮着开门,没看清来人就被拎着领子扔到了床上!
“延立秋你神经病啊!”延夏河怒不可遏地嚷,挥舞着拳头就要上来。
延立秋侧身避开他歪歪倒倒的一击,用手揉揉太阳穴,冷静下来,跟这醉鬼讲什么也是白费力气。他懒得听延夏河的叫嚣,用力带上了房门,一边走一边掏出手机,脸色凝重。
在拨打几次泉的手机都是关机之后,他马上拨了另一个号码。
“你好,是金融系的陆院长吗?我是延立秋。我想请您迅速派人确认一下,这一届的新生商泉现在在不在学校。我等您尽快给我回复。麻烦了。”
打完这个电话之后,他在座位上伸直了四肢,闭上眼睛飞快地思考,泉在这里没有其他的地方可去,如果不在学校,就可能在某个相识的同学家。以她的个性,虽不回家,断不会不负责任地失踪。再万一,就是遇到了什么危险,那是最糟糕的状态了……
他这么分析着,眼前突然浮现出昨夜梦里的幻景来,还是延夏河把她带回家来的那一天,他站在房间中间,看见那个女孩站在门口,透着一种不可逼视的凌然,然而是瘦弱的,有着略显憔悴的美丽,在他的视线里站立成一枝亭亭的白莲花。他是那样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握在手中,却突然感到手心的潮湿和刺痛,白莲花不见,代替的是一枝长满蒺藜的血色的蔷薇,鲜红和粘稠的血液不断地从身边各个地方流出来,流成无边的火焰,将他包围,火焰里又依稀看见她的脸,一会儿变了自己的脸,不变的是诡异扭曲的笑容……
延立秋突然回神,发现自己的掌心有些冷汗。
他并不惊讶自己会在梦里看到商泉。只有他知道这个梦境最深处的含义。
他太了解那种相似了。
延夏河此刻也终于清醒地坐在早餐桌边,他看到延立秋铁青的脸,似乎不肯承认有足够的严重性,嘴里嘀嘀咕咕地说:“又不是小孩子……”看到延立秋冰冷的杀人视线向他扫过来,立刻识趣地闭了口,把一片面包塞进嘴里,郁闷得味同嚼蜡。
其实看到这样,他刚刚看到泉的拨打记录,心里也有些懊悔。那个丫头的脾气也太倔了些。自己昨天晚上被一群人叫出去聚会,那么闹腾的地方当然听不见手机铃响,可是她居然赌气到现在还关机!延夏河其实宁愿是这样,不然的话自己就惨了。现在也只有闷头吃饭。
延立秋没有心情吃饭,他也不想看见延夏河,只是坐在沙发上等待。
电话铃响起来,显示打过来的是商泉!
他有些意外地接起,聊了几句,挂断之后,走到餐桌旁对延夏河说:“你今天下班后接她回来吃饭,我也去。”虽然是不可拒绝的口气,明显有如释重负的缓和。
延夏河郁闷地想,为什么你说话我就得听啊?好像上辈子欠你的!
事实上商泉在到了教室之后就开了机,这时候还早,教室空无一人,她攥着手机看着屏幕上延立秋的一排未接记录,终于还是打了回复过去。
她对延立秋解释说是在认识的同学家中过夜。电话那头静了一下,但延立秋也没有多问,只是叮嘱她以后记得跟家里报告一下,也不要随便关机断了联系。
一切轻描淡写,如泉所料。
许悠悠跟她打招呼的时候依旧热情,她对昨晚邀约的失忆泉自然也不会感到奇怪。不一会儿,就听见她用夸张的声音叫道:“怎么又有这些啊?烦都烦死了……。”不过语调可一点听不出是心烦的口气,仿佛是一种刻意的炫耀,尤其是在她的面前。
泉知道她说的“这些”是指情书和礼物之类。她只是奇怪为什么许悠悠那么喜欢粘着她,尽管她对她的事情从来未表现出兴趣。
还是听课要紧。
她已经把制服送到了校务处,应该很快就会有人领取。只是这样,似乎没机会见到他了。不过这种不见本人的感觉也还不错。
他还会去那个地方吗?会不会因她的无意撞破而失去了那个可以伤心徘徊之所?
在听课的暇余里,她这样想。
最后一节课在第五教学楼,泉抱了书走在来往的人流中,许悠悠在后面被几个追求者簇拥着,一路笑的花枝乱颤。
突然有个男生迎面走来,把一本书往泉的手里一塞就飞快走了。泉莫名其妙之间也没有看清他的长相,就被许悠悠发现新大陆似的从后面抢上,夺去了手里的书,提高了声音叫出来:“阿呀呀,商泉居然也有爱慕者了,不过送书真是老土啊,还是什么?哈,《呼啸山庄》?笑死人啦。不过对她也挺合适啊哈哈。”
周围的几个人也附和着笑起来。
泉有些头痛地看着许悠悠在那里嘲笑她,夸张地抖着书页,似乎开心极了。她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只想拿回书,去上课。
一片金色书笺似的东西从书中飘出来,在众人的视线中,像一片树叶一样缓慢地飘落。
大家的眼睛定格了三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