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即真理,规则,秩序。
道中人讲求平衡,顺势,自然,不可逆而为之。
上古先贤在所走的路上领悟了道的含义,那本就是道的雏形,可顺势而走,也可自我开凿。至于今,道可化身千万,层层至理包含其中,一个“道”字,便能道尽千言万语。
有顺道而行的人,自然有背道而驰的人。
他们的世界中,“我”便是真理,规则,秩序。
他们自称为“先驱者”,可别人称这些人为“逆道者”。
总而言之,他们和常规的“修道者”不同,在这些人中,因为对道的见解与众人有很大的分歧,所以自成一派,七万三千年里,混元大陆的修道者统称这些家伙为——魔。
魔的本意起初是修道者达到一种境界的心里桎梏,它们是无形存在的,阻碍在修道者参悟大道的路上。七万三千年前,一位修为莫测的“逆道者”因在龙鸣山天池紫仙会上不满那些正道修者对自己的抨击,愤怒出手,便引起了第一次“逆道者”与正道修者的大战,此战也殃及了无数的修道者,大战过后,正道修家才觉得这些“逆道者”根本就是干扰自己潜心修道的刽子手,才将它们定义为魔。
既然是魔,那肯定是邪恶自我之辈,否则干嘛要干涉别人的生活?
有邪魔,自然有邪魔之道,那就是邪魔外道。不为正道所容纳,但顽强地挣扎在天地间,不灭,不兴。
“所以邪魔外道不为人所接受,你们以后要切记,不要迷失了本性,成了魔头。”
书院里,一位老者合上手中古册,语重心长地说道,底下的学生拖着长音应诺着。
书院不大,但环境清幽,紫竹环绕四周,时不时会有鼓瑟之声传来,伴随着清晨的鸟儿,声音婉转悠扬,意境飘远。
老者面前有九个孩子,最大的不过八岁,最小的才六岁,他们似懂非懂地听着老者的话,一本正经地点着头。
“先生,我有个问题……”
老者正准备拿起第二本书,蓦地听到一个童稚的声音,循声望去,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心道:怎么又是这孩子。想归想,脸上依然露出和颜悦色地表情道:“苏焕儿,你有什么问题,说来听听?”
说话的是一位六岁的孩童,在九个孩子中是最小的,名叫苏焕。平日在书院中属他的问题最多,而且都比较怪异,老夫子曾告诫过苏焕的父亲,要小心这孩子以后不要走上了歧途。
苏焕整了整衣衫站起,像模像样地朝着老者行礼道:“先生曾说那些逆道者都是生性凉薄之辈,不管世人生老病死,但为何要管修道者要走的路呢?他们能关心世人,哪怕有一点是出自于好心,那么他们便是仁爱之辈,仁爱之辈何以为魔呢?先生说大道迢迢不可言明,不知对错,若是他们修的邪魔外道恰巧是大道,那么他们要求我们向他学习,那么他们才是不折不扣的圣人啊,如果有一天我们发现他们果真是对的的话是不是得尊奉他们为圣,而不是魔呢?”
苏焕一连问了三个问题,周围的小孩都觉得晦涩难懂,可是那老者却是听懂了,而且越听越气,到最后,甚至气的自己都抖了起来。
老者将手中古册往桌上重重一摔道:“岂有此理!正道就是正道,外道就是外道!哪有那么多如果!魔的生性凉薄都是出了名的,他们要求我们也走他们的路那是纯粹的不安好心!他们对于我们能出于好心的关心,那就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至于他们走的那条路是对的?那更是无稽之谈,可笑,可笑!”
老者吹胡子瞪眼地一通解释,将唾沫星子喷地苏焕满脸都是,苏焕擦了擦小脸,撅起嘴嘟囔道:“先生之前都说了,世间哪有绝对的道理,凡事不可妄下定论……”
老者听后更是气愤不已,他哪里会想到学生能用自己交给他们的东西反过来教育自己,他狠狠地揪着自己的胡子,手指颤巍巍地点着苏焕道“好啊苏焕儿,你现在长能耐了!回去把我教你的《尊师重道篇》抄上一百遍,抄不完不许上课!现在就去!”
一群孩子听了老者的话纷纷看向苏焕,脸上嬉笑不已。苏焕偷偷瞅了瞅气的发抖的老先生,没敢多嘴,作了一揖,背起自己的书篓悻悻地朝山下走去。
一路上,苏焕想不通老先生为何会那么生气,自己不就是问了几个问题么,为何要罚自己去抄写《尊师重道篇》。
苏焕越想越不明白,越不明白越要去想,走了许久,终于走累了也想累了,他躺在山腰的草地上,看着山下的村子怔怔出神。
“一条路如果分两个岔路,到最后还能殊途同归的话,那谁敢说这两条路其中一条是错的,另一条是对的呢……”
苏焕想着,便拿起树枝在地上画了起来。
“《道元经》里都说过,最初的道法是上古先贤从我们脚下所走的路上悟道的,道路要么是先人们走过的,要么是自己开凿的,可是逆道者我怎么看也像是自己开凿道路的那群人啊……为什么这么不受大家欢迎……”
苏焕想了半天也不明所以,殊不知在一旁草丛里的人听到苏焕的话,惊的下巴都要掉了下来。
这究竟是哪家的孩子,怎么对“道”的理解这么通透!
草丛中,一位手脚均戴铁链的中年男子蓬头垢面地躲在那里,苏焕的话一字不漏地传入自己的耳朵,听得他是越来越惊。
“既然是大道,正着能走,反着也能走啊,拐着弯也能走,跳着走也行,哪怕伫立不动,都是在大道上,为什么逆道者走就是错的,修道者走就是对的……难道是因为走的人不同吗?”
苏焕托着自己的小脸,抓着脑袋一时也想不明白来,可是旁边草丛中的中年男子却听的实在是按耐不住,从一旁跳了出来。
“喂,小子!”
中年男子一头乱发,一口白牙上还挂着血丝,袒露着上身,结实的胸肌上划过一道拇指粗的疤痕,小蛇一样从右边肩胛蔓延到左肋下方。苏焕听得身后有人叫自己,转头一看,先是一吓,紧接着警惕地将书篓挡在身前,一只手在身后摸着一块石头缩尽了袖中。
中年男子看到这么小的孩子竟然在如此短的时间里稳定住心神,心中一赞,他看到苏焕竟然偷偷藏了一块石头在袖中,心中更是赞许不已:这孩子,无论心性、机变都是绝佳之辈!
苏焕将身子向后挪了挪,开口问道:“你是谁!”虽然语气很镇定,但不免有些颤抖。中年男子听后咧嘴一笑道:“我叫石开山!你听过吗?”
中年男子报出名号后,苏焕就觉得自己脑后阴风测测。
石开山,怎么没听过!
翼川县第一大盗石开山,杀人如麻,嗜血如命!不知道多少个母亲就是用这个名字吓唬自己孩子上床睡觉的!
苏焕脑中一阵恍惚,差点从山坡上滚下去,但随即又想到了什么,朝着石开山手脚处看去,看到手链和脚镣后悬起的心放下了一大半,才说道:“你不是被翼川县老爷抓了进大牢了吗,怎么看到会在这里!”
苏焕又往后挪了两步,才敢放开胆子盯着石开山望去。
“哼!若不是那个狗官拿我家人威胁,我怎么会被抓!我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我家在这里,我要出狱,谁能拦我!”
石开山说完,豪迈一笑,浑身竟荡出一股无形之风,被风一吹,周围竟出现了百草俯首,花木低头的景象。
寒风过后,苏焕半天才回过神来,他小脸有些煞白,但眸子还是一样晶亮剔透,他一动不动地盯着石开山半天,终于被石开山的气势所慑,喷出个鼻涕泡,带着哭腔问道:“你过来找我是要绑架我的吗?”
石开山看着面前双眼泛红马上要哭出来的苏焕,脸上一阵黑线,嘴角尴尬地咧着。虽然这个孩子一再令自己惊讶,可这时他才想到对方才是一个六七岁的娃娃,自己这逃命的装扮是不是有点太吓人了……
刚刚这小子的话对自己启发很大,本想出来跟他论论道的,怎么就把他吓哭了……
石开山牙上的血丝被他舔了舔,露出洁白的牙齿,表情尽量摆出和蔼的样子,他朝着苏焕一点一点走过去陪着笑脸道:“叔叔可是好人啊……再说了,我为什么要绑架你啊……”
苏焕擦着鼻涕,哽咽道:“因为我是山阳镇最聪明的孩子!老人们说了,聪明孩子的脑花都是大补……”
噗……
石开山一口老血卡在胸间,这到底是哪家的孩子,这么重口。自己再残忍也不可能噬脑吧?那与野兽何异?石开山心中一阵郁闷,口中嘟囔道:“嘁,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最聪明的孩子还能被书院先生赶下山……哼哼……”
苏焕听后望向石开山的目光更加警惕:“你……难道从刚才就偷偷跟着我!”
石开山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说漏了嘴,脸上一阵尴尬道:“咳咳,我其实是一名“先驱者”,也就是刚刚你听到的“逆道者”,刚刚听到你和那位书院的老先生谈论比较有趣,所以萌生了与你聊聊的想法。你要相信我……”
石开山的手链早已被挣断,他张开双手,做出无害的动作,朝着苏焕示好道。
苏焕犹豫了半天,终于下定决心般点点头道:“好的,那你慢慢过来,别想耍什么花招欺骗小孩子!”
石开山一听,脸上一喜,现在这年头,让一个小孩子相信都这么难啊,早知道就不报自己大名了……
他一步步向苏焕走去,看着苏焕依然警惕地望着自己,没由来的摇摇头,心道:我要绑架你早把你打晕掳走了,真是好笑!
在石开山走到一个自己觉得合适的位置时,苏蚩突然开口道:“停,坐下,手背后!”
石开山耸耸肩,双手负在身后,乖乖地坐了下去,就在屁股刚要落地时他发现苏焕先前快要哭出来的双眼中闪过一抹狡黠,正在他纳闷时,只见苏蚩扬起手甩了过来。
这是……?
啪地一声,还没明白过来的石开山被一颗石头不偏不齐地打在眼眶上,一声惨叫传遍山腰。
“一个大盗找小孩子论道,你骗谁啊!逆修者都是天资过人之辈,就你那愚蠢的模样,鬼才相信你是逆修者!”
苏焕抓起书篓就跑,在老远处还朝着石开山做了个鬼脸。
臭小子!
石开山顿时觉得自己三十多年活到狗身上去了,居然被一个小孩子给骗了!
他捂着眼眶大怒道:“臭小子,你给我等着!”
老远处苏焕回道:“别想打我家主意!我家穷,要绑就绑王家那个胖子,他家开米铺的!”
去他娘个混账玩意!
听到苏焕临走前还给自己出主意,气的石开山哭笑不得,他捂着眼眶吸着凉气道:“这混小子,手法真刁!”想罢,自己的眼泪止不住哗哗哗地往外流着……
这才多久,哭的人竟然调了个个儿。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