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爷,恭亲王来了。”李德全看着仿佛正专注于欣赏池鱼的康熙低声回报。
嗯。康熙不置可否的轻声回应,顺手往塘内撒了一把鱼粮,引来塘内鱼群争相夺食。李德全心领神会退去,未过多久,常宁兴高采烈的跟着李德全来到康熙跟前。
“三哥。”常宁早已习以为常,只要不是正式的朝堂议事,他总是如此称呼康熙。“您和二哥究竟玩的什么花样啊?怎么二哥又会在西疆出现呢?他随身兵将是打哪儿来的?您不是削了我的官职吗?因何又无故复了我的爵位呢?”
康熙回头看了一眼常宁,面上带着神秘莫测的笑容,“怎么?朕恢复你的爵位,你倒生出如此多的疑问来?你一口气问朕这么多问题,你让朕回答哪一个呢?”
“都要回答的。”常宁双眼几乎瞪直,迷茫之色尽显其间,“三哥,您都已经把我给弄糊涂了!您今儿不说明白啰,我是断然不走的!”
呵呵,康熙淡笑数声,方要开口说话,却见李德全又打身旁凑近前来,“万岁爷,伊贵人来了,您看…?”他显然是想问康熙见是不见,却习惯了老奸巨滑的欲言又止,将后话留给康熙回答。
“喔?她的身体将养好了吗?朕倒真是数日不曾过问,既然她来了,就让她过来吧!”
当阿伊亚拖着尚且虚弱的身子来到康熙和常宁面前时,康熙平和的免去了她的跪拜之礼,却始终没有正眼瞧她。“身子可曾好些?看情形似还十分虚弱,因何不再屋内好好休养,却到这庭院内来吹着寒风?”
“臣妾好多了,只是心内牵挂不下,想着必定要来见见皇上,否则,臣妾终是辗转反侧、夜不成眠。”一阵寒风习习而过,阿伊亚顿感凉意逼人,不禁收紧肩头,拢了拢身上披着的小袄。
她的动作虽然微小的丝毫不起眼,却还是落在康熙眼角的余光之内,他解下自己的明黄锻披肩轻轻搭上她的肩头。而康熙这完全毫无意识、出自随心的小小举动,却让阿伊亚感到不尽的激动和感慨。也不知是因为虚弱而立足不稳,还是因为真的情有所动,她竟顺势朝着康熙怀中倒将过去。而康熙却出乎意料的探手扶住即将倒入他怀内的娇躯,欲迎还拒的与她略略隔开距离。“身子没好齐全就不要到处乱跑,回头受了寒气,岂非又要折腾御医?”
“三哥,”常宁不明白这其间的微妙所在,在他眼中二人看似十分暧昧,不觉面色现出尴尬之色。“您和伊贵人有话要说,那,我就先告退了。”
“不用走,既然你们想知道的是同一件事情,朕就一并同你们说了,也省了朕多费一次口舌。”
常宁傻呆呆立在原处,听着康熙又一次让他不解的话,不知究竟是该走该留。而聪慧的阿伊亚却似乎预感到了什么,虚弱的身躯止不住微微发颤。
“阿伊亚,你是个聪明的姑娘,朕也就不再同你绕弯子。你今儿来此的目的也正是常宁来此的目的,今儿朕就一并同你们说个清楚明白。”
原来,自阿伊亚进宫的第一日起,她出众的美貌和智慧就已经给康熙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是,做为一位政治家,越是他欣赏的人物,就越是会令他谨慎小心。她鹤立鸡群的美貌和闪烁着智慧的双眸,不但没有迷惑住康熙,反倒让他自第一眼起就有了戒备和顾虑。他吩咐曹寅接连数日陪着回部的使者把盏寻欢,待到与他们将关系拉近之时,便趁着他们醉酒之机,套出阿伊亚的身份来历。当曹寅回到皇宫之内,向康熙回报一切之时,正巧赶上阿伊亚已经成功的安排了御花园内沁雪与福全私会的一幕,康熙虽然当时就怀疑此事出自阿伊亚之手,但在真相未明之前,他却始终不便妄下定论。想着日间曹寅曾对他提及,当晚约定使者在驿馆共饮,预备着趁此机会探得实情,于是便有意沉默不语拖延时间,这才又演出了一幕,曹寅不传而入与康熙附耳细语之后康熙的一场震怒拍案。而康熙借题发挥,趁机又将其他众人撵出书房,单留下沁雪和曹寅,表面上似乎是沁雪的行为彻底激怒了康熙,而其实三人却在屋内将事情细细安排打算了一番。于是,康熙将计就计,将福全削除爵位,沁雪忍辱负重,被贬内务府服役,一切都迎合了阿伊亚的目的。
又过了数日,阿伊亚似乎略显技穷,始终不能有更好的安排对福全落井下石。于是康熙便又决定‘助她一臂之力’,一面差曹寅悄悄往裕亲王府给福全递了口讯,一面有意对沁雪在内务府内的际遇不管不顾,激惹得常宁忍无可忍,终于登门找上福全。福全正好依计行事,强逼着常宁领着他深夜入宫去找沁雪,而后又是一出兄弟间因争风吃醋而反目的好戏。至于沁雪那夜前往西暖阁倒是无意间发生之事,因为当晚发生的事情康熙之前未找到时机与沁雪交待,所以沁雪当时并不了解实情,也并不知道福全已明白了康熙的计划,实在担心康熙会因一时气恼而果真将福全治罪,这才决定去西暖阁为福全求情,而康熙又正好借此机会,将当日安排告知沁雪,之后籍口将福全放出,在外人看来,就仿佛是沁雪救了福全一般。
“而后,你又让人编排了罗文瑜的贪污罪状,找小六子四处与朝中大人沟通联系,联名对他弹劾,是不是?”康熙有意无意的冷眼瞥着阿伊亚,“我当真以为一个慈宁宫的小奴才能有如此大的能耐吗?!纵使后宫与前朝终有千丝万绪牵扯不尽的干系,但是只凭他一个奴才又如何能够让如此之多的大臣起本上书呢?!”
阿伊亚困惑不已,心神不宁。“皇上,您的意思是…”
“你如此冰雪聪明,难道还用得着朕说的更加明白吗?”康熙浅浅一笑,真没想到自己竟有一日要花费如此心思来对付应酬一个小小女子。“朕不过是推波助澜而已,至于上本的那些个官员,自然都是些身无主见、趋炎附势之流,你们刚一找到他们,他们便来与朕回禀了,你说,他们是听你的还是听朕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