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张玉宇带着小花，脚不停步，往谷中深处奔去。
一路上，奇花异草，飞瀑流云等种种各色奇景，均被张玉宇很快甩在身后，但却一一定格在小花的眼中、脑中。
时间在小花眼中，相对停滞。
他人的眨眼瞬间，对小花而言，早将此瞬间而过的景物，清晰入眼，记忆于脑。
大约过了小半柱香的时间，张玉宇突然停下。
他止步不前的远处，有一块三十丈左右，勉强称得上平坦的空地。
空地四周青峰翠叠环绕，近处怪石突兀嶙峋，奇态各异。
在此空地中央，一颗大树拔地而起，巍然而立。
大树树冠巨大，浓荫覆地，遮天蔽日，四季常青。仅一木，即蔚然成林。
成千上万根数不清的褐红根须，从它高悬于空，密密麻麻的枝条上，如珠帘般层层垂下，遍布开来。
大树底部，粗大的灰皮树根，露出地表，蜿蜒盘伏，苍劲盎然。
此处虽是神木生长之地，浮云谷却无人看守。
张玉宇远远就将小花放下。
神木最高处的浓枝密叶，开始簌簌作响。雅雅从树上探出半个脑袋。猩红的蛇信子，不时吐出。
小花朝神木走了几小步，雅雅很快竖出整个蛇头，高高昂起。
小花犹豫了，她停步不前，转回头对张玉宇说道：“雅雅不高兴了。它现在不想我靠近它。”
张玉宇微微一愣，他随即对小花说道：“雅雅喜欢小花。它会让你接近神木的。你先慢慢走过去。倘若雅雅真的发怒，你就停下，不要再往前走。小花放心，有我在这里，我不会让雅雅伤到你。”
小花回答道：“雅雅不会伤害小花。可雅雅不喜欢有人靠近这里。小花不想雅雅不高兴。”
张玉宇温柔地看着小花，过了片刻，他见小花确实无再向前之意，便示意小花回来。
小花回头看了雅雅一眼，慢慢退回张玉宇身边。小花见张玉宇隐隐有失望之色，不觉难受起来。
张玉宇居高临下，看着身高还不到自己腰际的小花，微笑言道：“小花不想去，我不会勉强小花。”
可他的失望，小花能感受得到。
林梁与田霜这时赶到了。
张玉宇向小花讲起了浮云谷的来历：“在很久很久以前，武林有一位奇女子。她见识过人，武功高深莫测。武林鲜见能在她手下，走过十招之人。
她不喜尘世纷扰，亦厌恶武林撕杀。
一日，她外出云游。在杳无人迹的深山里，偶然发现了一处山谷。
谷中不仅遍布奇花异草，风景秀丽，还有一颗世间绝无仅有的神木。
相传，天地灵畜黄金蟒，只栖身于神木之上……”
田霜似是一旁听得心痒痒，急不可待，张口就接过张玉宇的话，对小花眉飞色舞插言道：“那奇女子，就是我们浮云谷的祖师爷。
雅雅见了祖师爷，立刻就变得温顺极了。祖师爷站在神木下，朝它微微一笑，它便立刻降服于祖师爷。”
小花扭头朝雅雅看去，脸上顿时露出疑惑之色，她非常困惑地看向张玉宇。
而田霜一说到这里，就扯远了：“我告诉你啊，小花。
祖师爷不仅武艺高强，而且长得比当时的武林第一美女南宫樱雪，还要美丽三分。天下最美的女人，见了祖师爷，也会黯然失色。
你知道吗，祖师爷当年一现身武林，便引起整个武林的轰动。爱慕者纷至沓来，扰得祖师爷不胜其烦。”
田霜此时鄙夷道：“哼哼，这些凡夫俗子，怎么配得上我们玉洁冰清，惊为神女的祖师爷。”她随即拉过小花：“来，小花，我们回去。等霜姐姐慢慢给你讲祖师爷的事。”
田霜就要带着小花离开。
张玉宇拦住田霜，他指着远处郁郁葱葱的神木，对小花道：“小花，浮云谷因雅雅而建。神木便是雅雅的栖身之所。
相传只有祖师爷一人，可以接近神木。其他人若是朝神木走近几步，雅雅便会发怒，将人驱走。”
“对，没错。雅雅会大发神威，将人一尾扫到对面的山壁上。不死，也会成为废人。”田霜又插言接话。
她复杂地看了一眼她的三师兄，拉着小花毫不松手：“小花，雅雅虽然不会主动伤人。平时亦十分温顺。它若高兴起来，陪着你上天入地都可以。可一但有人靠近它栖息的神木，它就会发怒伤人。从来没有例外。”
田霜越说越觉得张玉宇过分，她忍不住对张玉宇指责起来：“师兄。我知道你太想取得一颗神木果，交给师父。雅雅虽然待小花与众人明显不同，且不说小花今日，第一天才来浮云谷。你现在就让小花接近神木，你，你太，太过分了。”
林梁一旁默不作声，田霜朝他瞪了一眼。林梁犹豫着对张玉宇道：“师兄，不如让师妹先带小花回去吧，我们明日再来。”
“明日再来？”田霜看着林梁，气愤难当。
而小花的小脸上却越来越困惑。
她扭头看看雅雅，又看看张玉宇，接下来是田霜与林梁。
张玉宇朝田霜，轻轻摇摇头：“你当我利欲熏心，不顾小花安危，只想利用她却取得神木果么？你不相信我不要紧。但也太看轻你的三师兄了。
我既然能带小花来到这里，就能将她安然无恙地带回去。雅雅对小花，表现得太不寻常。你们可还记得数月前，在堂廷山里，月圆之夜，雅雅的异状？还有今日它大闹云仙洞……”
的确，每逢月圆之夜，便是雅雅吸收天地灵气之时。它从来不会让任何生灵靠近，更惶逞让人坐到它的身上。
在堂廷深山里，雅雅虽然远离神木。按常理推断，雅雅此时也绝不会让人靠近它数十丈内。
田霜与林梁突然想起来，上一次他们要出谷去堂廷山时，雅雅所表现出来的异象。
当时雅雅不知为何，一定要跟着张玉宇出谷。张玉宇不得已，只得暂缓起程。
陈简与谷中长老们商议后，召来林梁。林梁才得以第一次跟随张玉宇出谷。
林梁这个愣头青，没弄清楚状况，在从堂廷山回到浮云谷之前，都一直以为雅雅想出谷玩耍。
他当时见师父命自己随张玉宇出谷，还百般乞求师父同意自己带雅雅出谷，万般保证雅雅不会出意外。
他没想到，人家雅雅压根儿就是跟着张玉宇赶路，关他林梁屁事。
陈简等人阻止不了雅雅出谷，刘长老又照雅雅的异常表现，遵上一代亲传长老之遗命，打开祖师爷座下的地宫。
刘长老翻出谷中秘藏的秘笈后，才发现雅雅执意离开神木不顾，原来是世上即将有天地的奇珍异宝出世，雅雅要去将之夺来。
陈简等人这才召来平日照顾雅雅的林梁，让他跟着一起去。
这里顺便说一句，雅雅出谷后，陈简等人将神木上下翻腾了个遍，都没找到一颗神木果。
而田霜见林梁可以出谷，便在他师父陈简面前讨好卖乖，死缠烂打。陈简心一软，终是让她得偿所愿，允了田霜跟着张玉宇一起出谷。
林梁仿佛此时才恍然大悟。
雅雅月圆之夜从来不会离开神木。就算不知它晃荡到哪里去，十天大半月不见蛇影，在月圆之夜，雅雅是铁定要回神木的。唯有一次例外，那就是在堂廷山中。
只听张玉宇对田霜正色道：“我只是想弄明白，小花究竟可以与雅雅有多亲近？”
田霜声音小了下来，但始终不赞同张玉宇的做法：“小花毕竟太小，也没有武功在身。师兄你虽然已经将神木云功练到第十层，自是信心满满，小花不会受伤。另外，雅雅待小花又不同常人，十分喜欢小花。可小孩子就是小孩子。
倘若有意外，即便小花不会受伤，但她若被吓到。****担惊受怕，做噩梦。那种难受的滋味，你们没试过，我可清楚得很。我不想小花如当年的我那般，受尽这种噩梦折磨。”
张玉宇刚想再说什么。田霜不让他说话，她一口气接下去道：“我知道师兄想说，在堂廷山里，雅雅第一次见小花，就能驯服雅雅，让它助我们取得紫芯草。小花与雅雅定是有难解之缘。
而师兄也真的与常人不同，第一次遇见小花，就能让小花听你的话，不顾生死，以孩童之身，去驾驭雅雅。
师兄，小花如今这么依赖你，你何不等上几日，等小花熟悉了浮云谷，与雅雅多接触些日子，再让她一试呢？
你又何必急在一时。小花第一日入谷，便逼着她去接近神木，挑衅雅雅。”
田霜这时指向雅雅：“师兄，你看。雅雅守在神木不出，项颈高竖，分明就是发怒前兆。神木果是雅雅的命根子，我想就是小花，恐怕也打不得它的主意。”
林梁望着张玉宇，露出难色，他刚想向田霜说些什么，张玉宇没让他开口，径直对田霜说到：“我不会让小花受伤的。我只让她姑且试试。小花若不愿，我亦不会勉强她。”
田霜复杂地望向张玉宇，气愤之色难掩。
林梁看不过去，他对田霜道：“师妹，你别误会三师兄。如果没有……”
张玉宇厉声打断林梁的话：“师弟！”
林梁不想田霜误会张玉宇，他不顾张玉宇的阻拦，朝田霜冲口而出：“如果没有神木果，恐怕大师兄，他撑不过这几日。”
田霜似是没听明白，一头雾水：“大师兄？大师兄五年前，不是出谷历练去了？”
田霜呆愣之间，小花挣脱了她的手，也甩开了张玉宇。
小花看看远处的雅雅，然后转回头，莫名其妙地冒出一句话，且对张玉宇等人非常认真道：“雅雅不喜欢祖师爷。雅雅说她很贪心，很坏。”
张玉宇三人面面相觑。
小花努力地思考起来。她过了一会儿，睁着明亮的大眼睛，看着张玉宇，真诚地问他：“你真的很想要雅雅的神木果？是拿去救人吗？”
张玉宇点点头，他慢慢蹲下，将小花的双手握在手中，缓缓说道：“你霜姐姐说得对，我太心急了。小花不用勉强自己。”
张玉宇稍后有些疑惑地问小花：“小花听得懂雅雅在说什么？”
小花努力想想，然后点点头。
她用小手指着自己的小脑袋，轻声道：“小花见了雅雅，这里面就会有个声音在说话。小花想，应该是雅雅的声音。雅雅不喜欢你们提祖师爷。它很讨厌她。”
张玉宇神色晦暗不明，他紧握着小花的双手，毫不松开。田霜与林梁，愣愣无语。
小花又问张玉宇：“大师兄很重要吗？是不是像爷爷……”
小花说到她爷爷，突然停下，她爷爷陆岱鸿的声音，很快在她心中不停回响：不能说，不能说。
小花改口，她吞吞吐吐继续道：“像，像爷爷，担心，很担心小花这样吗？”
不知小花是不是想起了她的爷爷，她珠泪晶莹，滚满双眼，很快滚到眼眶边，悬悬欲坠。
张玉宇看得心中一紧。漫漫忧伤，从张玉宇的心灵深处，如杂乱的野草般疯长起来……
好一阵过去，张玉宇放开小花的双手，抬起手，轻轻拭去小花的眼泪，将大手覆盖在小花的双眼上，良久。
张玉宇按下震惊，稳住心神，将小花抱入怀中，轻拍小花背部，轻声软语：“小花不哭，不哭。”
小花将小脸埋入张玉宇的颈项之中，浓浓暖意，让小花觉得十分心安。她后来放开张玉宇，离开他的怀抱，在张玉宇的注视下，朝神木缓缓走去。
田霜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出声，便被林梁眼中的哀求之意止住。她想到之前，突然被林梁提起的大师兄，不由得闭上了嘴，心中疑惑越来越浓。亦担心小花的安危。
小花伸出双手，轻声唤着雅雅，慢慢朝神木走去。张玉宇等人神色均很凝重。
雅雅的蛇颈，竖得越来越高，即便是张玉宇林梁田霜三人，都能感觉到它的腾腾怒火。
而小花好像只感受到了雅雅的不安，而不是腾腾怒火。她本就缓慢的脚步，变得踌躇不前，停了下来。
小花停步，回头为难地望着张玉宇。
张玉宇让小花退回来，这时，雅雅金灿灿的蛇脑袋好像降低了些，颈项也没有先前竖得那么高了。
它的蛇身，上下盘旋，缠绕隐藏在神树上，缓缓移动，似是在犹豫着，是否要小花靠近它的栖息之处。
小花没有退回去，她转身朝雅雅望去，脚步却依然停止不动。
忽地，众目睽睽之下，雅雅将它金灿灿的蛇头，嗖地藏回神木的浓荫之中。
它快速沿神木主干，绕上顶冠附近，蛇口微张，吐出长长的猩红蛇信子，将结在神木深处，零星长着的十几颗，颜色深浅不一的红色果子，风卷残云，一气呵成，通通吞入口中。
雅雅就连神木最边缘处一片大绿叶下所暗藏的，只有儿童半个大拇指大小，还没泛红的两颗青涩小果，也一个都没肯放过。
蛇信子一卷，便同时吞入腹中。
它也不怕，果子不熟，酸死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