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自己从回忆中抽离出来,望着王晓晓,我曾经喜欢的姑娘,可是现在的她就这样面对着我,不但认不出我,连一丝笑容都没有露出过。我都在犹豫是否告诉她我到底是谁。思前想后,我还是决定在吃饭的时候,把一切都告诉她。我自己也无法判断自己对王晓晓是怎样的一种感情,喜欢?还是不喜欢?我说不清楚。这就像是当年的一个没有完成的梦想一样,一个没有追到的女生,你多少会有遗憾。她比以前漂亮也,也许是因为经过了大学这么久的洗礼,会打扮自己了,仔细想想,她的脾气并没有什么变化,还是那样。
“我去跟你的领导请假,你去换身衣服,跟我下楼,我有些事情跟你说,放心,我不会害你的啊。”我脸色一正,对王晓晓说道。王晓晓点头同意了。
毕竟你只是个没有根的小护士,大老板给你面子,你不接受,很可能大老板一句话让你永远翻不了身,况且只是吃个饭而已,也不是什么太过火的事情,就算过火……有时候,也由不得她自己吧。
我回了穆秋秋的病房,回去看了下她。她睡得很熟,我就放心了。我可不希望跟以前梦中情人约会的时候,忽然闯出这么个强悍的女人。如果把王晓晓比作兔子,穆秋秋一定算的上是老鹰或者是老虎这种级别的。而且我也叮嘱了值班护士,如果穆秋秋醒了,一定要在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我,我给了她一笔钱。毕竟拿人手短。
医院的设备很豪华,有着观光型的那种箱式电梯。其实我对这种设计嗤之以鼻。医院有什么号观光的。每层楼都是白茫茫的医生护士,还有各种表情纠结的病人。如果把护士都换成甜美可人型的,再换上那种粉红色的诱惑式的护士装,可能还有观光的必要。不过这么以来,太太们一定有不愿意了。
因为这医院接待的都似乎上层人物,加上医院内部的空间足够宽敞,放眼望过去竟然见不到几个人。而人少的好处就是乘坐电梯的时候不会拥挤。
其实王晓晓有中度的幽闭恐惧症,通常情况下宁愿站在扶手电梯上一层一层地绕,也尽量不去选择厢式电梯。
可是她今天实在太累了,在那样的调戏下,进退两难,发飙也不是,不发飙也不是。加上我大步流星的走进了电梯,王晓晓只得跟着进了观光电梯。
金属双门在这一层打开时候,里面只有一对年轻情侣。看样子也是非富即贵之人。男的穿了一身阿玛尼的西装,拎着GUCCI的包,女的穿着一身我不认识的牌子,但是拎着一个大大的包,LV的LOGO明晃晃的非常醒目。
当时王晓晓走进去,即使三面高高的玻璃墙通透明亮,视觉空间在无形中被放大许多,可当门被合上的时候,心还是不免一跳。
电梯徐徐下降,从十二层到一层,她不自觉地抬头数着液晶板上跳动的数字。我见了,不由得一笑,“你害怕啊,要不然站过来我这边,往外面看看嘛,多刺激啊。”
王晓晓也想说点儿什么来缓解自己过分紧张的情绪,可是嘴唇方才一动,下一刻只感到脚下的地板猛烈地颤动几下。根本来不及多想,猝然的失重使人失去平衡,她不得不撑住电梯里的墙壁才勉强站住……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然后便停了下来,包括电梯厢顶的白灯也在忽闪之后,无声地恢复正常。
“怎么回事?”王晓晓紧紧地抓着我,显然惊魂未定。
王晓晓倚着玻璃墙,下意识地向外看去——然后,一股强烈的压抑感从心底倏地一下升起来,很快便将她吞没。
电梯停住了,我们被卡在了半空中。
随即就听见刚才那个年轻的女孩子发出短促的一声尖叫,慌乱无比。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那位男人,到底还是比其他女人冷丽一些,看来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不慌不忙。在发现这个事实后,他果断地按下了控制板上的呼救铃,然后转回来安慰女友。“别担心,工作人员很快会来的……不用等多久,相信我。”他的声音很年轻,其实听得出来自己也有些焦急,但好歹终于安抚了惊慌失措的女友。扰乱人心的叫声消失了。
我心怀感激地看去一眼。因为我对女人什么的最没有办法了。我朝那个男人点头示意,伸出了右手,跟他握了握手,递给他一张名片,他也递给我一张。
刘墨白,一个很有中国山水画意境的一个名字。我觉得这个男人以后肯定还会有交集,而且看得出来他是一个做大事的人。
王晓晓想说话,但发现自己的声音仿佛被堵住,就堵在胸腔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靠过去,伸手碰了碰她,问道:“没事吧?”
她的脸色白得像鬼,表情担忧极了。她勉强点了点头,可是刚一动,便忍不住想要呕吐。
王晓晓不愿去想自己身在何处,可是大脑却在不受控制地疯狂转动,好像有个声音从角落里冒出来,一直在她的耳边说:我被困住了……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被困住了。
那个声音不断重复,毫不留情地侵袭着本就紧绷的神经。王晓晓的呼吸开始变得困难起来,有种溺水的感觉将她牢牢包围住,从外向内越缚越紧,让她无力挣脱。
“晓晓!”看着她越发惨白的神情,我不禁开始担心,“不要乱想。”我伸手试图抱住她,可是王晓晓已经顺着墙壁慢慢滑到地上,紧张得嘴唇发白。
旁边的小情侣好像也发现了异状,注意力渐渐都被王晓晓吸引,站在旁边一时之间竟也忘了惊慌。
我只好抬头解释,“她可能不习惯待在狭小的空间里,有幽闭恐惧症之类的。”那对情侣点点头,表示理解,可是目光仍旧无法从王晓晓身上移开。我没有办法,只得继续安慰王晓晓,“再坚持一会儿,他们很快就来了啊。”心里觉得很奇怪,以前上学的时候,从来没有听说她有这样的一个毛病啊,怎么回事情。
王晓晓看看我,抿了抿泛白干涩的嘴唇,算是回应。
其实工作人员的动作十分迅速,按铃之后不过十分钟便带着工具赶到了现场。电梯恰好卡在九十两层之前,他们从外面把门顶开,在确定被困人员安然无恙后,立刻将人依次拉上来。
医院的几个中层领导一个个都跑了过来给我和这对情侣赔不是。
几分钟的时间对于王晓晓来讲却是度秒如年。她像溺水的人终于找到救生的浮木,逃命似的攀回地面。脱困之后也无暇顾及其他,她兀自退到一边,环抱双臂长出了一口气。
这时候旁边传来一个声音问:“小王,你没事吧?”
王晓晓还没从方才的失措中恢复过来,不免目光呆滞地看着这个医院主管模样的男人,摇了摇头,表情很是勉强。
“你们的设施怎么这……”跟着上来的那个女孩子原本是想好好骂骂这里的主管,然而目光一转,最后几个字便被硬生生地掐住了。原来是那个男孩子拽了拽女孩子的衣角,示意她不要把事情搞大。女孩子显然也很听话,微张着嘴唇,也不禁上前扯了扯男孩子的衣角,小声叫了一句。“设施这么破,吓死我了啊。”
王晓晓这才仿佛回过神来。主管真诚地致歉:“这是我们的失误,给各位带来了麻烦,实在是万分抱歉……”身后那人转眼已经来到跟前,于是他侧了侧身,我们介绍道,“这位是我们医院行政部负责人,伊总监。”
我觉得很搞笑,医院还有个行政部,现在的医院都搞的跟一个名利场一样,说不定什么时候再来个外交部什么什么的。
特意赶来的年轻男子刚刚站定,在开口说话之前迅速观察了一下现场状况,镇定沉着的目光从还悬在半空中的电梯移到越聚越多的围观者身上,眉头不易察觉地微微皱了一下。然而他什么都没表示,最后才看向这次事故的当事人,一对情侣、我和王晓晓。
这个时候,一向稳定的眼神却陡然起了波澜,轻微一震,停在某个方向便再也没有移开。
主管并未察觉到这一细小的异样,只是贴过去在他耳边低语了两句,恪尽职守地第一时间传达方才收到的信息。
王晓晓站在靠墙的位置,一动不动,只是牢牢地看着对方。
她的手臂仍旧紧紧地环在胸前,像是费了很大力气才让自己不再颤抖一般,手指不自觉地绞扭着衣袖。其实她已经不害怕了,脱离了那个狭小的玻璃箱子,回到宽敞明亮的空间里,那份压抑感正在慢慢消退。可是她发现自己的大脑却突然出现短暂的空白,似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她唯一能做的,唯一会做的,也只是这样盯着眼前这个久违似的了的男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我觉得他们之间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我默不作声,权当什么都不知道,默默的看着事情究竟是怎样一个发展方向。
最后,她听见他开口说:“这次事故是由于电梯突发故障所致……”声音还和记忆中一样,带着清冷的犹如秋泉般的质感,但同时又多了几分成熟和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