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未开,光阴未明,一队人马护着一辆黑色的马车匆匆从磬延盟离开,出西城门渐渐远往东而去。当天空陡然亮起灿烂金光时,磬延盟门前已是人马嘈杂。非卿领着人马在门前等候,对上磬延盟不算友好的情绪,他也只当是门派之间的针对习以为常。他来时发生的冲突可是记忆犹新。看向站在门口的五个人,对上磬延盟轩楼主挑衅的冷眸,他从未想到这个看起来吊儿郎当的西轩楼楼主竟有那般高强的武功。也没有想过对战之局会是两败。
刚毅视线蓦然一转,便落在了准备好的队伍里。红色马车,金色帘子,龙凤绣纹,骖马并驾,隆重而气派。高头大马,精干人群,显得众人气势不凡,想来这番气势也没有人敢造次。
薛宁书三人还没有离开,他们商量了,既然无法改变君玹夜的决定,那么在去洛阳的路上,他们便一路随行护送,不管中间有什么,他们总会有时机参与保护。君玹夜似乎并不愿意,却也没有任何拒绝。
萧卿言将君玹夜送到门口,只是随萧卿言出来的人穿着斗篷,那兜帽遮住了他大半个脸,只露出白皙的下巴来,身后白狼亦步亦趋,却像是根本不亲近一般。没有人去注意那头凶猛的白狼,毕竟在他们的意识中,白狼是盟主带回来的,自然是盟主的东西,而这一刻不亲近,也自然是因为盟主在的原因。
没有人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薛宁书三人本打算打招呼,可是此时萧卿言正拉着他说话,他们也不好打扰。那个穿着宽大斗篷将整个人面都遮得严严实实的人,根本看不清脸。今天的君玹夜有些不正常,这是所有人的感觉。
“你身边有人保护,可我还是不放心,要是有什么事,记得不要太冲动,放出这个,等我的人来救,明白吗?还有这个,你拿着,若是有什么事,到时候亮出这个,便不会有人伤你,你记得,你就算能够保护自己,也不要参与焰魔教的任何事。小心。”直到这一刻,萧卿言才发现自己像是一个多管闲事的老妈子,一遍一遍的嘱托已经交代的事情,本以为君玹夜会不耐烦,可是面前之人仔细倾听的样子,还是让他感到了满意,这个小了他几岁的人总归还是会听他的。
放在君玹夜手上的手掌被反握,遮在斗篷下的唇扬起一个微笑,带着几分柔和:“好了你这个快要演变成老妈子的盟主,我不过是去看病,可不是送死。而且你要明白,君玹夜不会那么轻易就死,没有见到我的尸体,都不要相信。”
“哈,这是当然,我很快会让你回去的,到时候别怪我提前把你送回金圣谷修养。”
撇撇嘴,君玹夜无奈低喃:“那可不容易。”却在下一刻换了一种口吻,淡淡道,“放心,我会活着,那就走了。别送。”未等萧卿言反应,他人已经转身朝马车而去。本想等之后打招呼的三人直到君玹夜上车都没有任何机会。一种陌生感与不正常的气氛围绕在他们周围,想甩都甩不掉。
非卿见君玹夜上车,才抱拳道别,随着队伍的离开,薛宁书三人也向萧卿言道别跟上了前面的队伍。
直到队伍消失在视线,萧卿言才收回视线轻叹了一声,他忽然发现这个时候想要后悔都来不及了。这么做真的对吗?任由金圣谷谷主去冒险,真的可以吗?而所谓的金剑,作为金圣谷最高统御者的人情,难道真的就要谷主来还吗?太多纠缠,他现在细细去想,才发现其中有多少疑点。
那么君玹夜究竟为了什么离开防护严密安全舒适的金圣谷的?
“盟主,太过纠结看不明白的事情,就会错过看清即将到来的困扰的机会了。何不放开了想,他只要不是与我们作对,便完全可以接受呢。”叶靖寒依旧是那个最先让人放下疑窦与纠结的人,萧卿言闻言笑了笑,转身招呼人进门,他还有很多事要做。
一路安然,只是跟在他们队伍后面的三人从离开磬延盟开始便没有看过君玹夜,也没有说上一句话。像是忽然不认识他们一般,君玹夜不和他们说话,就连接触都没有一分一毫。带着失落,三人的疑问也越来越多。君玹夜是不是在车上,又是不是那个君玹夜?
这个想法出来的时候,三人似乎同时感到了危机。
而此时已经停在华山城的马车停在了卿客楼前,这是华山城最好的客栈,君玹夜从马车下来也像是没有看见他们一般,直直进了楼中安排的房间,期间没有任何交流,也没有丝毫的变化。依旧是冷漠无情。
“会不会不想他们跟着?”这个想法出来的时候,薛宁书三人很快对了对眼,带着疑问打算去探探,只是迎面而立的非卿将他们所有的希望打碎。他手中拿着一封信,那上面的红色花纹正好是君玹夜那枚戒指上的。那么里面那个人是君玹夜。
“几位,跟到这里已经差不多了,后面的路不会太平,若是继续跟着,指不定会出现什么危险,你们还是不要再跟着了。言尽于此,三位细细考量。”说完转身离开,而君玹夜的房门前重新回归安静,却没有谁去推门,而是岳晋斐率先打开了那封信件……
直到回到房间,薛宁书都不敢相信君兄会说出那番话。看到好友神情,站在两边的人同时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他们跟着也是对的,避免到时候会伤到,更是避免尴尬吧。他们虽然年轻,却不是傻瓜。
“为什么?”看向冯长靖,薛宁书眼中透着浓浓的哀伤,他怎么就没看出来冯长靖已经将君玹夜去境霆山的事情告诉父亲了,而且还是在他不同意的情况下。为什么?他想知道为什么,为了墨阁吗?那么为了墨阁的什么?名誉地位还是安危,难道一个焰魔教就这么值得他们对一个医者下手?!
“小书,他职责所在,我们就不要为难小靖了,何况你也是墨阁少爷,怎么就不明白自己的立场。君玹夜并不是你一个人的朋友,他首先是金圣谷主,才是你的朋友,立场不同,自然……”
“小斐,我没有想到你也会这么说,可是君兄治病救人,他做错了什么,不可预知的事端,那是什么?不会是我那位阁主父亲要对他下手吧?”双眼怒视,却是悲痛至极,也许是对君玹夜产生了更深的感情,也许是将他带入了小时候的场景,这个哥哥一般的人,他不允许任何人伤害。
“并没有说会是墨阁做什么,我只是据实上报,还有,墨阁难道会用下三滥的手段不成?小书你也太看低自己的父亲了,君兄说的让我们离开,恐怕另有深意,而不是你说的,墨阁会对他不利。”听起来像是强词夺理,可是这也是事实。如果墨阁真的做那些,可就不是墨阁了。
“可是,可是君兄让我们走!”
“不想我们参与,不想我们受伤。这也是情理之中,要知道,焰魔教地界上,墨阁之人恐怕进去一个就可能被杀一个,我们现在离开也并没有什么说不过去的。君兄考虑到这些才说墨阁与焰魔教有仇,让我们离开,让你想到墨阁会下杀手,还真是……”岳晋斐真不知道该怎么理解这个好友的脑子了。
“好了,那我们就收拾离开吧,既然不需要道别,便等他来墨阁好了。”冯长靖相信他们还会见面,而下一次见面就不知道究竟会是什么样了,君玹夜,金圣谷主,怎么看都不会是被谁轻易就杀掉的人。他这一次会做出什么惊人举动?可惜,他们都看不见了。
等这边的人想明白所有的关节准备离开的时候,君玹夜的房间内也多了一个不速之客。他倒是没有想到竟然有一天会以这种方式见到熟悉他的人,何况还是她一个人,一个很奇怪的举动。床上之人周身凛冽,瞬间便已经握紧了匕首朝他冲了过来。
就在匕首离他的眉眼只有半寸距离时,她的身影陡然止住,君玹夜面前已经多了一个人,而面前女子脖子上多了一道血痕,很显然,若不是因为她的身份,那么在她要杀君玹夜之前,她已经首先身首异处了。
“晴玥,别来无恙。”仿佛没有感觉到周遭凛冽的气息,也没有感觉到身边之人释放的杀气,他翻开一个茶杯,又提起桌上的茶壶蓄满,端起来喝了一口,而现在女子匕首打着颤,终究抵不过那放在脖子上的长剑威胁,硬生生的将匕首收了回来。
抬腿坐下,脸色带黑,透着隐隐的怒气,却只能对面前的人无动于衷的样子咬牙切齿了一番,“我就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去焰魔教?那里不是你……我不明白,不明白,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看,我刚才要是对你动手,你能躲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