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色流光,修长白皙的手指随意翻动,白玉的瓶子映衬着手指的玉质之感,像是一件精美的瓷器。他翻动着手掌,十指快速流转,同时将另一个瓷瓶翻动起来,将里面的药粉倒进面前的玉碗,再看了一眼桌上摆好的瓶瓶罐罐,小心的从一个罐子里舀出来一小勺的药水,混合进碗内。身边的人看着已经差不多了,便伸手握住了那个不小的玉碗。
雾气渐渐从碗中升腾起来,袅袅飞升,像是调皮的孩子,游走玩闹,不让人抓住一分一毫。青年双手不停,在那人手中玉碗停止了翻腾后,重新端了一个碗放在他手中,淡淡柔软的声音传出:“将他们弄成药丸。”随即端着碗离开。
不管是什么情况,这一刻他的心是平静的,也渐渐舒缓了劳累所带来的躁动。转身出了药房,将手中的碗递给了守在那里的人,青年脚步不停朝卧室走去。他已经在药房停留了一个晚上一个白天,对他的身体来说,是一项巨大的损耗,所以出来时早已经脚步虚浮了。身后一人搂住了他的腰,将他带进了怀里。
抬头,对上一双澄澈的眸子,那双眼中,还有质问与不满,他拍了拍面前之人的头,笑道:“无事,就是累了,我们去沐浴吧,这里的温泉还不错。”澄澈的眼中闪过一道亮光,很快就从原地消失,有快速出现在他身边,将拿过来的东西放在青年手中,顺势将他抱了起来。
身高差不多的两个人,却有着截然不同的体重,君玹夜看着天央随随便便就将他抱起来的,无语了很久,随即放松了身体靠在他身上。就算他愿意,也完全不能走到浴池了,所以这样是最好的结果。等天央将人剥光放进温热的水中,君玹夜已经昏昏欲睡了。
有那么一瞬,抱着他的人眼神晦暗不明,最终还是抑制住了心中的愤怒,转而为面前的人缓解一身的疲惫。水纹一圈一圈泛开,围绕在两人周围,像是旋转的图案,带着层层的神秘色彩,有白色与红色的光流转,而后融进了君玹夜体内。额头散开的发露出额角的印记,像是鲜血的姿态。
天央像是叹息了一声,像是对着珍宝一般,替君玹夜揉捏着酸痛的身体,引来阵阵舒爽的喘息。后背上一直输着真气的手没有离开,周围散乱了形状的水面,如果认真看,便能够看清那一圈圈从来就没有被消弭。水雾迷蒙,最终成为了被打乱的图案。
等天央将人安放在床上后,迎来的便是墨伏尧冰冷幽深的目光。天央从来不说话,所以也没有人知道他是不是会说话,在君玹夜那里他不需要便能够表达自己的意思,而与君玹夜无关的人,从来都不过是被无视的目标。墨伏尧看着床上躺着的人苍白的脸,脆弱的样子,最终还是没有说任何话。
这段时间两个人说话的次数也少了起来,从那天谈完了治疗的事情,君玹夜就像是与他划清了界限一般,并没有多少的语言,虽然大部分是因为他们见面的次数少,却让他多多少少对君玹夜的有些担心,不仅是身体,还有他的情绪。
天央在香炉中放了些香片,等青烟渐渐萦绕开来,墨伏尧才从直愣愣注视着君玹夜出神中回过神来,因为他感觉到天央的杀气。这种随时都将他当成了对手又不能动手的杀气,已经持续了很长的时间,却每每都是君玹夜不清醒或是不在的时候。
“我只是来看看他。”这句话几乎算是可笑的答案,他将人放在偏房便有随时问答的用意,治疗也更方便些,却从来没想过自己会以另一层身份关心一个病人。捂住了心口,他发现自己最近的疼痛更长了,也更难受,可是君玹夜对他依旧是不闻不问,就像是将他忘记了一般。
笑了一声,他从接受了自己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后竟然变得患得患失起来,真不是一个好现象。
转身,看向那个香炉时,眼神不禁眯了起来,流阙说这不过是循序渐进的治疗之法,就连他也不知道君玹夜究竟要做什么,更不知道他要怎么做。最近与君玹夜一起研究药材,他依旧不知道君玹夜究竟要做什么。那些药很普通,可是放在一起就不简单了,一些是致命的毒,他一个医者难道还真的要打算用毒不成?
可是他说,他的治疗和他人不同,所谓的不同,流阙也说不清楚。
打开门,留在外面的人已经迎了上来,甚至在看向墨伏尧的时候,流阙的眼神都带着奇怪的色彩的,今天他们弄出来的药丸,是安神养气的,而他不明白的是,君玹夜在其中放了一味与安神之气相冲的灵红,很奇怪,可是却找不到任何的答案。
“他休息了,你对他的做法怎么看?”将门关上,墨伏尧走在前面,淡淡道,此时的墨伏尧除去了一身的脆弱,依旧是那个让人不自觉臣服的王者。身后,流阙皱起了眉。
“最近一段时间,教主你发作的时间加快了。”这是他守在身边唯一的感觉,时间不定,规律不定,却能够看出来,随时都像是在痛苦中煎熬,而这些变化,都是君玹夜来之后发生的,他不知道究竟是好是坏,可是发作时间越短越频繁,便是一种危机。他现在甚至怀疑自己当初建议求金圣谷的人来是不是对的。
“确实。”不仅频繁,更是从心口开始蔓延,偏偏他现在连流阙给他的药都不能用了,只是一味的忍耐,这般频繁,他若不是有坚韧的意志,怕是会被逼疯,如果他不认为是君玹夜故意,那就太傻了些。“他这是在捉弄我?”君玹夜甚至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这个……”这是一个很不好回答的问题,因为他也不知道答案。
“我知道,君玹夜说过,治疗的事情都是他在处理,不需要别人插手,更不要我有任何的怀疑,但是我觉得这么几天,他真的是在捉弄我,恐怕是还没有消气,用这种手段来报复我,你说他堂堂金圣谷主,怎么就这么小气?我不就试探了一次吗?”
“咳咳。”对墨伏尧这般怪异的思维方式已经见怪不怪了,病痛会让人变得脆弱,也能够让人更加的坚强,但是在他们相处十年中,这位教主变得越发幼稚这种事情,他只能当成什么都没有发生,接着他的话题道,“难道不是教主这般变相的软禁他带来的后果?”
一语中的,墨伏尧看了一眼毫不客气坐下来的人,皱起了眉。他在想,这样睚眦必报的君玹夜怎么忽然变得可爱起来?他今年已经五十二岁了,育有一子,但是因为他的严肃与冷淡那个孩子与他并不亲近,反倒是他的殿主与他更紧密一些,而那位夫人……冷笑一声,也许他们之间最不缺的就是冷漠了。教中之人从他十六岁开始便将他当成了神一般的存在,这么多年能够亲近的人,也不过流阙一个,而君玹夜与他第一次见面虽然不欢而散,却变得弥足珍贵。
毫不畏惧,就算没有武功,他那双幽蓝色的眼眸中也没有丝毫的怯懦恐惧,就算在他施压,却也能够从容面对,从一开始交锋便让他处在了下风。明明表面上是他的胜利,最终迎来的却是另一种可笑的失败。他对君玹夜有一种不同的感觉,那种感觉不像是对他的属下,更不是一派的掌权者,更不是敌人或是朋友,而是一种像是亲密,却又说不上来的亲切感,会不自觉的对他降低自己的标准,也许算是朋友的心心相惜,却又比这个要多出更多让人看不清的迷障。
第一次,墨伏尧对一个人带上了难得的亲近的情感。
流阙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却看到那一双幽深的眼勾动着光彩,然而下一刻,他的眉头便皱到了一起,带着痛苦的隐忍。这是病发的征兆,这一次突如其来的变故,流阙忽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他发现对墨伏尧如今的状况,他失去了以往的判断和诊治的信心。
“教主。”豆大的汗珠从脸颊滴落,墨伏尧感觉到越发强烈的疼痛延续到全身,心思都放在了抵抗上面,哪里还能听到流阙的声音。曾经的痛苦不过是让他感到了难以招架和无法平息,然而这一段时间,他觉得自己的头都要一起被痛得炸裂开来。
坐在椅子上的身体猛然滑落,一声剧烈轰响,地面被真气砸开了一个洞,就在流阙面前,灰尘浮起,喷在了脸上,身上,那一身华贵衣袍,那一个高贵的人,最终在他面前失去了威严霸气,蜷缩起来的身体无意识的收拢,全身心投入抵抗的人颤抖着发出几声呜咽,在安静的书房内无比清晰。
流阙忽然有种该离开的想法,不是第一次经历墨伏尧的病发,然而这一次,却是他最为狼狈,最让人看得心惊的情况。墨伏尧终于在一声嘶吼中,抱住了头,撕心裂肺的吼叫夹杂着痛苦的**,而后更是疯了一般在书房内的地面狂乱的翻滚起来。
“我可不可以不看这个?”流阙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觉得他的头已经离分开身体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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