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晴夹起一块鱼肉放进少年碗中,看着少年笑眯眯的样子有些欣慰,不管墨伏尧怎么忽视这个孩子,他依旧还是自己的孩子,不管那位隐居多年的老人是怎么管教这个孩子,终究还是没有让眼前的孩子对她无视。这个孩子还是她的孩子,而且君玹夜十分喜欢这个孩子。
摸摸他的头,看着少年温顺的样子,她心里是满足。少年沉静稳重,就算是十三岁的孩子,有伏封的教导,完全可以担当重任,她明白自己对那个人还有期待,可是三十年后,她再也提不起心中那一层涟漪了。她曾经想过,自己从一开始是不是就错了,可是她毫不后悔。
“娘,我还要。”看到母亲之后,少年才真正像一个少年,在焰魔教内,他的存在几乎都带着尴尬的意味,从被父亲送到一抹居,到如今,不过十年,十年之间,他的感情已经消磨殆尽了。对父亲,他从来都没有太多的感觉。
“好好。”公孙晴眼睛有些酸涩,不枉费每年都去看这个孩子,与他交流与他谈笑,就算他们见面次数不多,却也让这份亲情越发的深刻。她从来不明白墨伏尧为什么一点都不在乎,一点都不关心,也许只是因为他的绝情,也许不过是因为她本身出来得太过突兀了。
他喜欢姬静莺,这一点她从来没有忘记过,当年与她成婚,也不过是顺势而为,他不是为了迎娶自己,而是因为责任,不是喜欢自己,三十年来一点都不清净便已经说明了原因,而他们之间这种关系的维护,不过是因为那个女人还存在。可是现在,她已经死了十一年了。死了,便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喧嚣,再也无法忍耐每天的伪装,纵然相敬如宾,纵然还是一对夫妻,但是他们已经不算亲密了,就连她的孩子,也完全不能让他心软。
得不到,便自己去争取,她不需要别人的施舍,为了这个孩子,她也不能退缩,不能犹豫,因为她必须保护自己的孩子,保护他的未来。君玹夜是一个让人看不透的人,有他在墨伏尧身边,一定能够保证墨伏尧生命无虞,这么多年来的谋划遭到了挫败,她不得不将矛头指向那个男子。
可是君玹夜这个人,从来都不是善茬。神秘莫测,晦涩难懂,明明看起来不过是一个近而立的男人,一个毫无缚鸡之力的男人,然而就是这个男人,却让人感到了不安。他不过是一个废人一般的存在,可是却可以遥控局势,能够掌控局面。还可以无声中让自己的孩子崇拜他,爱护他,这便是一个人的手段。
“迁儿喜欢君玹夜吗?”
“还好吧,至少在我眼里他是一个完全不同一般的人。娘,一个没有武功还带着隐疾的男子,手中那么大的权力,能够让父亲看中甚至无法驾驭只能退而其次讲合作,光是这样就足够证明他的手段。我猜先前玄机榜的事情肯定是商量好了的,至于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就不得而知了,母亲,迎君玹夜回来的人是谁?”
公孙晴皱了皱眉,对她家孩子突然的分析有些看不清,但是却也十分自然,孩子长大了,按照她的指点和暗示,他也应该为自己的未来打算,所以这个时候这种分析毫无年龄的违和感,她忽然发现,这个孩子一直都在靠近她的期望,那么为了他,便狠下心吧。
“教主派过去的是非卿,虽然一路艰险无比,非卿也杀了很多人,对了,娘差点忘记了,非卿一路而来,叛徒内奸还有杀手,几乎没有任何活口,这种本来就不正常,而现在这种情形,倒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而他前面接到人应该是同行的,但是中途肯定另外有人带君玹夜进来。”
“母亲认为是谁?会是……父亲吗?”
公孙晴一愣,十年前墨伏尧身受重伤,花费了三年时间才有了起色,就算如此,也时不时犯病需要休养,所以十年里才没有过多精力管理焰魔教内部事务,很多事情都在他们四殿的掌控之下,所以她才没有急于求成,她的孩子太小,又不能太过张扬,非卿就像是一条忠犬,带着疯狂,所以他们不能让这个人看出端倪,墨伏尧一天不死,他便一日仗着教主名义掌权,隐隐突出他们几人,加上他手下的人都是当年四殿的旧部,高人一等的傲气也自然而然,十年,十年才让他们这些新成就的人融进圈子,而她明白,墨伏尧的存在,终究会给她带来危机,因为自己的孩子与他之间的关系。
从一开始矛盾便不可调和,如果他表现得关心一点,如果他对孩子好一点,时不时培养而不是视而不见,她便不会走到这一步,不会明明还对他有期待的时候有所异动,她等不起了,也无法再等下去。十年,十年,她已经没有任何退路。
然而就在这个关键时刻,君玹夜来了。明明可以完全在她掌控之下的人,明明能够在不动声色之下完成的事情,因为一个人的出现,完全被打破了,君玹夜,君玹夜,君玹夜,不管他是谁,都不应该来,更不应该存在。
可是他如今是焰魔教的军师,墨伏尧的合作者。如果是墨伏尧去接人,那么他们从一开始便已经联合到一起来,她怎么会这般傻,这般无知,墨伏尧是什么人,他从来不将自己的性命放到别人手中,从来不会给自己抹去所有的退路,君玹夜那般的人物,他们从一开始的龃龉就是假的。
別泉居的冷战,不满与完全隔离的不甘,都是假的,而他出现后所带来的一连串反应,都是早有预料,这个人竟然能够不动声色之间就让他们相信了他的柔弱,相信他在焰魔教只是一个可以随意支配的人,到头来,不过是一场败局。这个人从一开始就误导了他们,误导了所有人,可是他第一个下手的,竟然是非卿。
“好孩子,娘很高兴你能够分析现下的局势,娘本来就想让你继承那个位子,也想让你能够平平安安的生活下去,可是你的身份,你的位置注定你只能拿到那个地位,成为焰魔教的教主,所以你会恨母亲将你推出来吗?”她本来打算让自己的孩子参与到教中事务来,可是眼下情形,却显得有些僵持。君玹夜明显对迁儿是很喜欢的,但是墨伏尧却根本不当一回事。
他是不是知道什么了?当年的事情做得隐秘,除了她根本没有几个人知道,墨伏尧就算精明也根本不能在那种状态下记得那件事与自己感受到的不同。当年她能够得到墨伏尧的责任,能够让他和姬静莺反目,那边自信能够得到这个人的心,却不曾想过,教主夫人尊位明显,却从来都不是一个让人喜欢的位置。她不能干涉教中事务,而后来坐在了殿主的位置,却也不能仗着夫人的名义,那一天她让迁儿熟悉教务,明显的被非卿拒绝了,而其他两人则是模棱两可。
有一个人是支持的,不过没有明显表态罢了,可是林怀看起来并不怎么乐意。这个人向来对非卿有怨言,这一次因为玄机榜的事情两人则是互不相让,先是林怀被牵扯进了刺杀的罪名,随即便是非卿的刺杀,那个时候非卿对教主做了什么他们不知道,但是看着墨伏尧的样子却是十分的愤怒,一位一直以来都忠诚的属下竟然临阵背叛,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能让他这样?
“娘,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是我的母亲,就算我们十年来见面次数不多,你却生了我养了我,我为什么要生气,况且我是教主的儿子,为什么就不能干涉教中事务了?父亲那里君玹夜已经提了我的事情,想来父亲也不会拒绝现下局势下我这个儿子稳定军心的作用。”也许一点也不担心,也许与君玹夜有什么合作,这个十三岁的少年话语中都是自信。
公孙晴有那么一瞬对这个孩子有些不认识,在她眼里,教导孩子的事情从来都不是她在做,也不能够完全掌握。她放在迁儿身边的人并没有太多能力教导他很多,而那个一直在一抹居的人,恐怕对药物更感兴趣一些,那么另外的教导,便只有一个人了。
“伏封对你好吗?”那个人……想到这个人,她心中难免酸涩,他教导迁儿武功,却也算是与迁儿最为接近的两个人之一,她不知道伏封是如何教导,却明白那个人绝对不会给她一个懵懵懂懂毫无建树的孩子,果然,现在的墨晴迁十分的优秀,优秀得有些不真实。
“伏师父,他对我很好啊,教我武功,还有做人的道理,还有御人之术,策谋管理,儿子学到了很多东西。”这是事实,可是从一开始他就确定了自己的方向,伏封的教导也成为了他今后的依仗。“母亲,我去君玹夜那边了,他让我晚饭后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