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皎洁的明月高挂天空,繁星点缀期间,云稀近无。顺着那墙壁上一扇小口天窗,月光倾泻在地面上,披洒在某人坚实的后背。
“疼疼疼——轻点!”项仲道俊俏的脸庞扭在一块,一口玉牙差点咬碎,豆珠大小冷汗点点流过落在地上已然有一小滩水渍,整个人像是从湖中捞出来似的。
“现在知道疼了?说你傻呢还是意气用事?就算躲不过别人攻击,还不能就地固守吗?那样顶多也就是皮肉伤罢了。”抹完一层黑乎乎的药膏,老鬼沉着脸骂道。
“我就是眼不下这口气!想让我白白挨打?还不如跟他换伤!”项仲道硬气道。
“那你也给我忍着!”老鬼用一块抹布擦擦手冷声回应,“武者当需一往无前,但该忍着就得忍!”
“再忍那就是乌龟王八蛋!”项仲道白白眼气呼呼的转过脑袋,活动着右臂。
老鬼展颜一笑,“就算是王八你也要忍着,你知不知道,假如那一炷香还未燃尽,等待你的就是死亡下场!忍着是为了以后,是为了有一天狠狠把你脚丫子踩在他们脸上!”
项仲道不吭声了,最后时刻铁牛的确第一时间冲过来,若不是金锣敲响,自己就是成为一具尸体了。
“十天,你还有十天的时间!到时候进入八古猎场,你要面对可不只是那两个你仇人派来的杀手,还有其他地方输送进去的凶恶人物!半年后,当半年后活下来的一人才能出去!你多想想该怎么办!”老鬼唾沫四溅,严厉的口吻少见异常。
“对不起,是我错了。”项仲道终于不再倔强了,低下脑袋乖乖认错。
“嘴上说的没用,看你以后了,你进入八古猎场之后我可不会在你身边唠唠叨叨了······”老鬼忽然沉默了。
“老鬼,我···我还能再回来吗?”项仲道也是想到了什么,许久之后问道。
“回来?哈哈,回来做什么!出去喽就别再回来了!”老鬼坐在石台上背对着项仲道,光滑的墙壁上映射出点点闪烁荧光。
“我···”项仲道话语哽咽,眼角泛光,数月的点点滴滴一幅幅画面闪过,这将让他终生难忘。
“答应我的不要忘记,完成它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老鬼仰起头望着窗外月色,“小鬼,口诀与招式都记住了吗?”
“都记住了,我已经开始修行金刚指了。”项仲道摸摸眼角泪花回答着。
“那便好,那便好···”黑暗处,老鬼开怀大笑,如同赤子孩童,这么多年背负的沉疴也该放下了。
“老鬼,我一定会出去!我一定会复仇!我也一定会完成我们之间的约定!”项仲道暗中发誓,男儿顶天立地,一口唾沫一颗钉,同时也是为了老鬼。
十天后。
春风料峭,暖温似阳。
黑山死牢人字牢入口大牌门处,一辆平板马车已然准备就绪,蔡广庆站在马头旁不断拍打着其健壮身躯交流情感。
项仲道率先坐上车头位置,紧挨旁边邻座的是另外一位光头男子,头上有条疤痕,目光躲闪。
半刻后,铁牛与青发带到。铁牛外表憨厚,但有谁真相信了那么他距离阎王爷也就不远了。青发稳步前行,左手恢复如初,看不出丁点受伤迹象,这十天显然也是休养完毕,和项仲道一般用了不少好药。
啪!
两人坐在对面紧紧盯着项仲道,青发双手耷拉在马车边沿,轻笑一声。
“结营试的时候算你命大,干的也不错!”
“还会有更不错的,被把我当成猎物了。”项仲道下巴晃动,发出咯吱咯吱声响。
“有人要你命,你就必须死!”青发俯下身子,将头靠着项仲道轻语,模样嚣张至极,“哈哈哈哈哈——”
项仲道闭上双眼,忍,老鬼受的不错,只有能够忍受的人才能成为强者。
“懦夫,什么玩意?”光头男子嗤笑一声,不屑的目光没有在项仲道身上停留半会。
吱嘎吱嘎!
项仲道双手抓在座位前端,留下两个凹陷的爪印,现在谁都可以如此肆意嘲讽他了吗?这一笔笔账他都会记得,到了八古猎场每一个人将要面对的都是独自作战!他不相信铁牛和青发不会因此产生裂痕,神秘人能量再大也不可能改变天汉朝始皇帝立下的规矩。那是祖训!是国策!谁也无法改变!即使是当今天子!
叮铃铃——
蔡广庆摇晃着马铃铛,坐在车夫位置扬起手中长鞭狠狠落下,凌空爆响,快马速行。有他在,谁也不敢放肆。这个不显山不显水的中年人可以坐上死牢牢头位置绝不会是等闲之辈。
通向八古猎场的官道纯粹由青石板砖铺就,据说当初为了建造这一条路累死了十几万囚徒,真可以说是一寸土,一寸血!一尺路,一尺骨!
官道两旁林立香樟,连绵不绝望不到尽头,比起寂静若死潭的黑山更符合人居住生存条件,大半年未听见的鸟鸣、溪水叮咚构成一曲和谐乐章,空中弥漫的还有朦胧花香,淡雅清新。
不过马车上的人可都没有心情欣赏这副美景,尽皆心事重重,等待未知的命运。
半个时辰后,高大的木墙与地平线天际相接,生生将一大块地方包围起来,远远望去似是一座要塞围城,肃穆庄严。
当马车降低速度,前方一道哨卡拦住去路。
蹭蹭!
一身披银龙雕纹盔甲的年轻兵士走到车前,放下手中的长枪严肃道,“请问是那一牢来人?”
“人字牢,我是蔡广庆。”蔡广庆熟练的回答着,还从腰间掏出一块纯金打造的腰牌,上面只有一个雕纹大字——人!一撇一捺,铁画银钩,非大师不可作为!
兵士仔细核对着,少顷,抬起手缓缓落下,拦在官道中央的木刺拒马在数名膀大腰圆的兵士牵引下分离。蔡广庆微微一拱手,继续上路。
“什长,又来四个送死的。”看守拒马的一汉子调笑道,“青羊候之子被投入下狱凡道,这还真是龙入凡间翻涌起,上面摆明了不想要那些囚徒活下去!不过这样也好,省的我们提心吊胆的。”
“不言不语。”银甲兵士狠狠瞪了汉子一眼,“不想被百夫长扔出去就给我闭上你的大嘴巴!上面人的用意是你可以猜测的吗?小心祸从口出惹来杀身之祸!”
听到什长如此严厉的话语汉子撇撇嘴,退到一边继续值守,空中还飘着他轻微嘀咕声,“像青羊候之子这种酒囊饭袋的纨绔子弟死了便好,敢非礼檀阳公主,天子没直接杀了他就不错了!”
银甲兵士望望天空摇摇头,只要是人都不会想死,都想要挣得一线生机,可惜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凡道终究是常人所待,又怎么能够比得上高官侯爵之子?那都是该进入上狱王道的人,摆明了是青羊候疏通关系想要救自己儿子出去。
正逐渐驶向八古猎场的四人绝不会想到竟有一本该在王道挣扎的人来到凡道!
越是靠近猎场,那足有近百米高的木墙就越是有压迫感。人在这种伟岸的建筑面前是如此的渺小,囚徒也没有办法从里面逃出。虽说是木墙,但选用的木材质地比精铁不差,又经历工匠反复烧制晒干,坚不可摧!
整个猎场唯一的出口就在入口,却是由一玄铁大门阻隔,紫霞境的强者都不一定能够攻破。
看守八古猎场大门的乃是一名千夫长,而接待蔡广庆的是一名中年百夫长,他也没有废话,核对信息后直接放行。
吱嘎——吱嘎——
两旁一百零八个硕大铰链装置开始运转,在陈旧酸牙的声响中玄铁大门开启一道缝隙,百夫长招招手率先进入其中。
项仲道四人紧随其入,蔡广庆则是站在原地不动,八古猎场规矩,牢头决不能触碰任何事宜,一切交由军队管制。
哗哗哗————
大河奔腾的巨大翻涌声直接灌入众人的耳朵中,项仲道等人站在一个巨大的石台上,最前方乃是一座真龙玉桥!龙头栩栩如生,长须游动,铜铃似的大眼一闪一闪,活灵活现。盘曲狭长的龙角往后倾斜,一股子威严大气扑面而来。它张开的血盆大口就是玉桥入口,龙身即桥身,鳞片起伏连绵,在水光的溅射下闪烁发亮。龙尾高扬,直指天际,四肢牢牢的扣住两岸土地,虬结有力,当真是鬼斧神工!
河面宽数百米,奔腾不息,浪花打在龙身上竟有隐约龙吟冲天,也不知是何原理。
“每隔一炷香时间走一人,这里是八古猎场下狱凡道,每一年夏秋之交会有盘龙大钟作响,到时候站在玄铁大门前方的唯一一人就可以出去!当然,如果你们自认为没有实力的话可以一直躲着,但是有几点禁忌,其一,你突破凡胎境就会被直接灭杀!其二,你带在这里不能超过三年,否则直接灭杀,其三,保护好你身上的玉牌,玉牌遗失就是你命陨之刻!都听清楚了吗?不要怀疑我们的能力!”百夫长冷淡道,死板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变化。
“什么?”项仲道心中暗叫不好,原本以为八古猎场只能存一,却没想到可以躲藏,还有三年之约。他料想的内讧算盘是彻底落空了,青发和铁牛必定会联合追杀他!
“第一个,你!先走!这是你的身份玉牌!”
被挑中的正巧是项仲道,他深吸一口气将一块乳白色的玉牌揣入怀中,坚定的踏上了龙嘴,进入龙桥中。
青发的声音适时响起,“等着我,你死定了!相信时间不会很久的!”
项仲道横眉冷竖,眸子剜了一眼青发,毫不回头的冲刺,消失于对面茫茫树丛之中不见踪影。
青发和铁牛相视一眼,杀气流露,兀那光头汉子沉默退在后边,眼中闪过一缕精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