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想要远离楚瑾的。想把他彻底的从我的记忆中抹得一干二净,虽然我与他之间只是短暂的相遇甚至都还来不及告诉他我的名字,可是他却让我明白了什么叫做情窦初开。
原来,就是如此简单而已。
如此、简单。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我的预感还是准确无误的。
第二天早上,我头上的白色绷带已经被林眠舒换上了小面积的纱布。我依旧是保持着惯用的低头姿势,用头发遮挡住左脸颊走进了学校。当我刚刚迈进教室门槛的时候,就看到柯笑站在讲台上不知在往黑板上面写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她今天戴了很大的耳环,银色的,就像是在乡下栓牛用的铁环一样。每次一看到她,我就总是会有不好的预感在心中滋生,我深深吸气,咬紧牙关走进了教室。
“嗷嗷嗷——”
教室里因为我的出现而变得喧闹起来,周围是各式各样不怀好意的口哨声,很明显,全部都是针对我的。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抬起头,满脸的疑惑,下意识转头,在看向黑板的那一刻,我的脑袋嗡的一声巨响,如同被扔了一颗原子弹,爆炸了。
我不清楚那些是不是柯笑的杰作,但是我看到她正站在黑板旁冲我幸灾乐祸地冷笑,笑得阴森而又不屑。
黑板上,用彩色的粉笔写着这样的东西——
她的左脸上有着恶心的红色胎记;
她整天用头发挡着半边脸飘来飘去;
她喜欢勾引男生犯贱;
她居然还敢恬不知耻的去接近学生会主席楚瑾;
她为楚瑾挨打挨砖头;
她在妄想勾引别人的男朋友!
丑女竟然还这么下贱!做作!不要脸!
让她滚出我们十四班!滚出去!
我的眼前顿时一片模糊,我的耳中一阵巨响,我什么都来不及多想,猛地冲上讲台,拿起黑板槽里面的抹布就迅速地把黑板上那些肮脏而又不堪的字迹全部擦掉!
全部都是造谣!
造谣!造谣……
“靠!”柯笑咒骂一声,大步冲过去一把扯过我手中的抹布,狠狠地丢到地上,冲我大吼,“你擦什么!我可是找人写了一早上呢!你想死啊!”
我无比生气地瞪着她,泪水就要夺眶而出,我大喊:“你凭什么造谣?!你凭什么这么对我?根本就是假的!都是你编出来的东西!”
教室里面突然变得很安静,安静极了,我只能听到自己气喘吁吁的呼吸声。所有的同学都在隔岸观火,根本就是唯恐天下不乱地等待着好戏上演。
柯笑回瞪着我,尖锐的声音格外讽刺:“你说是我编出来的东西,你还擦它干什么?夏忽尔,你不用心虚!”
“我没心虚!”我扯着嗓门喊。
“你跟谁喊呢?你再喊一遍看看?贱!”
我咬紧牙齿:“柯笑,你才贱,你比谁都贱,你最贱!”
柯笑顿时被我的话激怒,她猛地举起手就要甩给我一个耳光,可是身后的岑小北一下子就及时地冲了上来,使劲地把她往后拉:“算了算了!你这是干什么呀!柯笑!”
“你放手!”柯笑张牙舞爪地挣扎,指着我怒目圆睁,“夏忽尔!我告诉你,只要我一句话,你就别想在这个班待着!你以为你是谁啊,就你那德行,你还敢去勾搭楚瑾?有莫七七那个贱人在,你就别想打楚瑾的主意!”
真可笑。
难怪她的名字叫做“柯笑”,我今天终于理解她名字的含义了。
勾搭楚瑾?她竟然说我去勾搭楚瑾,我不再说话,也不想再和她毫无意义地争论下去了,我转过身,向自己的位置走了过去。
“哼,有本事你别走啊!”身后还传来柯笑唧唧歪歪的咒骂声,“你刚才不是挺有种的吗?继续回来和我喊啊,老娘谁都不怕!”
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
我捂住耳朵,飞快地跑到自己的座位上,却发现,自己的课桌上面不知被谁用红色的麦克笔写上了龙飞凤舞的四个潦草的大字:
我欲哭无泪地苦笑了起来。
心底就像是有一个黑色的洞在无休止地扩散,扩散,越扩越大,直到流淌满了血污,直到逐渐地溃烂,直到最终满是脓水。
我面无表情地站在写着“丑女,去死”的桌子旁,就像断了线的木偶,我的脑子里面一片乱糟糟的空白。
曾经多少次,我期盼着不要长大,不要长大,我不要长大。
这个世界充满了欺骗与肮脏,他们嘲笑我,他们欺负我,他们羞辱我,他们远离我。
我的无助,我的悲哀,我的疼痛,我的遍体鳞伤,没有人能够看得见。
我苦涩地笑了。
周围是充满了戏谑与讽刺的笑音,冰冷着绵延,张牙舞爪。
我活着,简直丢人现眼。
就让我和我左脸颊上的那块被整个世界都唾弃的胎记,一起粉身碎骨吧。
这是我的命运,这是我的宿命。
我输了。
我承认了,我输了。于是我觉得,我可以活得轻松了。
就算被欺负,被羞辱,我也不会觉得自己可怜,自己可悲,我反而会觉得,我被欺负,是活该。
因为我认输了,我活该被欺负。
随着深秋的到来,天气一天比一天冷,我只觉得我的身体越来越沉重,每逢这个潮湿又夹杂着干燥的季节到来,我左脸颊上的胎记都会隐隐作痛。可是我不愿再去在乎它了,我是那么的憎恨它,恨不得把它一块一块地撕成碎片。
不过,如果真的那样做,我也会被撕成一块一块的碎片。
那样,林眠舒要怎么办?
早上,她给我做了鱼吃,她说多吃鱼会有助于视力。
其实我没有告诉她,我的眼睛已经有些看不清了,我从原来5.0的视力下降到了4.8,有的时候,我放学回到家,林眠舒就站在楼下冲我招手,我却认不出她,也看不清她,直到她开口喊我的名字。
不过,那只是暂时性的。就像我现在,我看起东西来,似乎又跟从前一样清晰。
因为,我在这个午后,远远的就看到了楚瑾和一个很漂亮的女生走在一起,然而那个漂亮的时髦女生,并不是莫七七。
楚瑾依然穿着白色的上衣,高傲得像是从童话中走出的骑士,仿佛只有白色才能够配得上他。他身旁的那个时尚的女生亲昵地挽着他的手臂,高高的马尾扎起,校服的裙子上绑着大大的红色蝴蝶结,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
他们就这样亲热地穿梭在校园之中,不知吸引了多少人的眼球,楚瑾仿佛像是在宣布他另结新欢了一般。
只有我还像个白痴的以为,他是属于莫七七的。
原来,他也是可以属于任何人的。
楚瑾。
终究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当他们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我迅速地低下了头,不知是不是错觉,我感到楚瑾似乎停了一下,我紧张得脸都红了。直到那个女生娇滴滴的声音在我的身后响起来:“亲爱的,你怎么了?我们快点走吧。”
“嗯。”楚瑾轻轻地应了一声。
半晌,我偷偷转过头看去,发现他们已经远离了我的视线。
我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竟然仍旧会有失落的感觉。
夏忽尔,你失落个屁?
我忍不住在心里面说了一句粗话。是的。我没什么资格失落的,我已经投降了,向我自己投降,向所有人投降,向整个世界投降。
我这么想着,转身便向前走去,就在我经过教学楼下面的时候,我看到了一辆银色红边的摩托车,很漂亮很精致的车形,我曾经在电视上见过,那些专门赛车的车手就是骑这样子的摩托车。我记得,他们管它叫机车。我皱了皱眉头,跑到那辆机车的旁边,很感兴趣地盯着它看,一定价值不菲吧。
正在这时,“吧嗒”一声,一个小小的闪亮的东西从高高的楼顶上掉落到了机车上面,顿时,刺痛了我的眼。我疑惑地拿起了那颗小小的闪亮物,仔细的一看,竟是一枚鼻钉,蝴蝶的形状,巧的是,它和我左脸颊上的胎记及为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