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纲的弟弟纪综六年前过世,年仅十二。纪纲家境并不富裕,从小得弟弟谦让,他也对这个弟弟宠爱有加,兄弟二人无话不谈,不幸纪综牵扯到文字、狱案被问斩,家人痛心疾首,纪纲更是泪掩于心。
纪综被捕之日,是纪纲嘴馋非要带着弟弟上街去喝豆腐花,纪综一时兴起而赋:“不似众艳生有时,此花闻银满街开。”不料被微服私访的官老爷闻见强行带走一去不回。自此之后纪纲再也没喝过豆腐花,当日若不是他执意要去,纪综也不会遇难。
当今圣上出身卑微,建国前不但做过乞丐并且当过云游僧,自卑心理常常作祟,只要见到“光”“秃”“僧”甚至连“生”这样的字眼都不行,均会被视为大不敬被处死。
佳垚见纪纲听闻自己的回答后没了动静,不由的转头看向他,发现他双眸泛红。
该不会被辣椒粉呛到了吧?
“纪大哥,哪里不舒服吗?”
纪纲方才回过神来,仰头尽量让眼里的泪不流出来,垂头看了眼手中的臭豆腐,转头对佳垚淡然一笑道:“没有,就是被辣椒粉呛到了。”
哦,还真是被呛到了呀。
佳垚随后专挑辣椒粉多的吃,给纪哥哥留下辣椒粉少的。别看佳垚吃的慢但没有停,这豆腐也多半进了她的胃,眼看仅剩下最后一块。
“纪大哥你吃了吧,我已经吃的够多了。”
“我已吃过多次,不差这一块,快吃吧。”他边说边微笑着将臭豆腐递给佳垚。
就在二人谦让之际,对面迎来位衣衫褴褛的乞婆,身边还一个不及腰高衣不掩体的孩童,孩童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纪纲手中的臭豆腐直吞口水。
佳垚接过纪纲手中的臭豆腐来到孩童面前蹲下,抚了抚她的小脑袋,“来,小妹妹,这个给你。”
孩童脏兮兮的小手接过臭豆腐,摇摇晃晃的举高递给她的奶奶,乞婆连忙道谢,佳垚直言不谢。纪纲将地上散落的铜板拾起,并把自己的钱袋一并送到乞婆手中。
纪纲的钱袋自然没有朱能的鼓,但是实打实的碎银,不像朱爷爷没事别袋石子在腰上。
乞婆执意下跪要给二位磕头,被纪纲和佳垚一边一个胳膊架住。几番谢辞之后,乞婆只好怀着这份恩亲领着小孙女离开了。
乞婆走远后,纪纲道:“咱们回去吧,洗洗身子,换身干净的衣服。”
一想到又要回去面对四爷这种莫名其妙的生物,佳垚真心不想回去,但是又很舍不得纪纲。何况她若不回去,纪纲想必会受四爷责罚。更何况,她若真想跑,能跑得过纪纲吗?最重要的原因是,小二娃儿貌似还在客栈呢。这么一闹,三土姐姐差点把小粉丝丢了。
佳垚跟纪纲乖乖回了福来客栈,发现眼下客栈空空如也。二人跑到楼上客房,四爷房里没人,小二娃的房间也是空的。几个时辰前,客栈里的客官们见小二拿着刀冲了出去,纷纷吓破了胆,抱上各自的行囊便四处逃了去。至于正牌的掌柜的和小二们,想必早已遭遇不测。可四爷和小二娃他们去了哪里呢?
纪纲思忖,回忆起躲在泔水缸里的时候好像见到衙门里的官兵经过,便猜到一定是四爷到过府衙派人缉拿乱党,想必四爷本人现在定是被官老爷奉着呢。
“走。”
“去哪?”
“苏州府衙。”
佳垚云里雾里便跟了去,二人来到府衙,经衙役通传二人来到知府别院,途径某间客房,见朱能在里面正吃的尽兴,手捧着肥肥的烧鸡往嘴里狠命的塞,满嘴流油。
“朱能,爷呢?”
闻声,朱能望向门口,“呦!纪纲你怎么才回来,快过来一起吃!”
纪纲和佳垚进了房,眼下的赤木圆桌一片狼藉,八个盘子均已见底。试问,还有的吃吗?
佳垚已经习惯了,纪纲与朱能同僚多年更是习以为常。
“你吃,不用管我们。”
见二人走进桌前,什么味儿啊?朱爷爷动着鼻头顺着纪纲的肩膀闻到他的腰,顿时将口中的烧鸡呕了出来,连忙用衣袖蹭了蹭嘴,“我说纪纲,你掉茅厕了?”
“这……”
朱能离二人远远的,继续一边啃着烧鸡一边含糊不清的问道:“爷不是派人去救咱们了吗,你们怎么才回来?”
“说来话长,不过,你回来倒是挺早的。”
“嗨,我刚没跑多远就遇到了衙门里的人,将身后追着我跑的乱党一网打尽,现在全关大牢里了。”
闻言,佳垚越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得罪了哪路神仙,如此天差地别的待遇。朱爷爷没跑多久便遇到救兵,她和纪纲围着大街小巷跑了不知多少圈,累的仅剩下半条命,最后躲在泔水缸里方才逃过一劫。
“你慢慢吃,不打扰了,我去见爷。”
“去吧,沿着回廊直走右拐。”
纪纲带佳垚照着朱能所指方向去了,来到四爷房前见门开着,便径直走了进去请安,由于自身味道的缘故不敢离四爷太近,生怕熏着四爷。
四爷见纪纲平安无事也算宽了心,见孟承康也一同回来了心里的石头也算落了地。
佳垚环视了一周这屋内,仅有四爷和张玉两个人,不禁对着四爷那张冷脸问道:“杜二娃呢?”
四爷险些被她身上的味儿熏晕过去,背对着她负手而立,冷冷道:“关大牢了。”
“你……你为什么把他关起来啊?”佳垚转到四爷面前问道。她浑身散发着泔水味儿。
四爷屏着气往后退了两步,用手中的折扇顶着她,“你离本王远点。”
四爷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命张玉通知下面放人。
四爷怕孟承康跑了,故把他的好友子仲抓来做人质,顺便把夏草也带上了。谁料佳垚一大早被唤走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子仲一心以为他的承康兄被四爷灭了口,哭嚷着要和四爷拼命,嘴里满是长篇大论,誓死不屈之言。四爷懒得跟他解释,嫌他太烦,故下令将他关了起来。
子仲和夏草被张玉引了进来,衙役开门放他的时候,他在狱中正扬言要用腰带悬梁自尽,被衙役连忙拦下。
再次见到子仲,佳垚觉得很亲切,毕竟相识便是缘分,而小二娃又是她来这个朝代第一个认识的人。她上前很爷们的给了他个拥抱,拍了拍他的背后松开。
子仲完全没有回过神来,不敢相信眼下就是他的承康兄,毕竟味道也差远了。子仲屏着气细细打量了番眼下之人,方才确信是他的承康兄不假,激动万分的唤了句:“承康兄。”
听到承康兄这三个字,佳垚心里暖暖的。
他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兴奋之余不在乎她身上的味儿,将她揽在怀中,就像拥抱亲人一样,久久不愿放手。
四爷快在这房里呆不下去了,即刻下令,命佳垚和纪纲速速沐浴除去一身的腐臭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