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因之四：神之赌约
神殿之中。羲和把发生的一切情况都禀告给了女娲。纤阿也把前后情由详详细细地说了。事情一出，天君、天后、菩提子、常仪和在场的众女仙也都过来了，还有在瑶池宴会后尚未散去的好事仙人若干，人头攒动地围观。除了他们，还有牵涉此事的青衣，纤阿刚刚得知他是九尾神族的小世子九曜，跟在父亲青游的身后施施然前来。让人崩溃的是，和天君至少还是个长髯飘拂的中年形象不同，这青游居然跟他儿子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年轻相仿，风*流倜傥，穿着湖色长衫，领口也绣着琼玉梨花，不仔细看也不会发现眼角的纹路，让人以为是兄弟俩。
看着九曜一脸奸计得逞的得意，居然还冲她眨眼，她就想把这家伙九条尾巴都剁了烧火的冲动，真是白瞎了一副好皮囊。
早已洞察一切的女娲听完后眼皮抬都没抬，面上无波地说：“太阴酒后失态，废除仙籍，下界重新修行去吧。”
众人面色各异，却一时无人出声。老菩提望向徒弟的方向张了张口，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阿纤只觉得耳边嗡嗡直响。她脑中像炸开了一朵星云，晕眩得几乎站不住，还是这样吗？这跟上诛仙台有什么分别？原来仙家竟是如此冷酷无情，不分青红皂白！
她不敢看师父的眼睛，那里面一定有太深的失望。她只觉得自己跪着的双脚沉重如铅，知道女娲娘娘话出，再无更改可能，于是强压住心头的酸楚愤怒失望种种，极缓极缓地俯下身去，口中机械地说道：“太阴谨遵神谕。”
在场之人，除了常仪眼中有得色外，羲和皱眉，九曜停止了一副悠闲的样子脸色凝重起来正在犹豫张口，其他人摇头叹息居多。
女神抬了抬手指，示意纤阿起身，然后又扫了一眼众人，慢条斯理地对天君和青游说：“羲和、九曜，这等事他们也有责任，都一并下凡历练一番吧。”
“什么？”最快反应的是常仪，她是骄纵惯了的性子，当即有些不满地小声说：“九曜也就罢了，此事也是因他而起，羲和有什么错要一起受罚？”
女神凤目一扫，“哼”了一声，不怒自威，吓得常仪把后面的话吞了下去。“常仪，若不是看在你族父的面子上，你若不满，也可以加入他们三个。”
常仪唯诺，用眼角的余光去看在场的天君和青游，居然也没有太大反应，似乎是默许了女娲的决定，也只好无奈放弃了，目光注视着场中一女二男，闪烁不定。
女神示意让他们去谪仙井，那是被贬下凡的通道。羲和抿紧了嘴唇，看了九曜一眼，“哼”了一声就调头离开。九曜跟在后面，做个个无奈的耸肩姿势，临走不忘回头给阿纤一个灿烂的微笑，作个口型说：“我们凡世有缘再见啦。”纤阿顾不上他，只是郑重给菩提子磕了三个响头，一言不发地决然而去。
待女娲命令众人离去只剩了三位祖神和菩提子的时候，她素手一挥，浩浩长空之中展开一卷巨大的蕴含十万凡世的图卷，让四人近前观看。等到图中出现三个金色闪烁的亮点时，女神便伸出三根灌注了巨大灵力的手指点住他们，将它们轻轻推送到不同时空。
菩提子看着最远处那颗浅黄色的亮点，忧心忡忡。
随着女神手指的轨迹，他脸上的讶异之色更浓，终于忍不住问：“异时空？阿纤居然要流落异时空？果然是没娘的孩子没人疼啊。”他一边连声哀叹一边小心地看着女神的脸色。
“错，不是流落。”女神更正道：“是为了公平。”
女神缓缓踱步，巨大的裙幅拖曳其后：“昔日我力主凡人修仙优异者晋升月神之职，羲广和青游你们两个表面虽无异议，心中仍是不服，这些年无不在我面前推荐后辈族中的优秀者，暗示我过于抬举凡人。纤阿这孩子虽是万中挑一的人才，天命所归，眼下却难当神位。过于单纯的成长经历造就了她格局气度相差尚远，这次我们便赌上一睹吧，让他们三人重新修仙来过，来比比究竟神之后裔与凡人之子有何差距？”
“羲和和九曜都有强大的背景，即使被贬黜下界也境遇优越，非同常人，所以我送纤阿到异端时空，就是给她一个强大的内心，求一个公平。羲广，青游，你们可有异议？”
“不敢。”二人齐声说。
“不过，若是羲和和九曜将来顺利归位，这小姑娘还未叩仙门，如何？”青游补了一句。
“狐子果然狡诈。”女娲淡淡看他一眼，回答：“那我便不干涉月神之事，由你们族中能者居之便是。”
二人对视一眼，同声说：“如此甚好。”
羲广和青游离去之后，恭敬在一旁侍立的菩提子脸色苦闷地欲言又止。
女娲扫了一眼他，开口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如果我没料错，羲广应该会去找转生司命做些手脚。按他的意思，这一世的纤阿应该半点灵机也无，修仙之路难于登天。”
“啊？”菩提子吃惊，这不是作弊吗？
女娲不以为然，神情渺远地说：“所以你也下界去吧，找到这个孩子，帮帮她，但最终能否逆天改命，就要看她的造化了。”
好吧。看来女娲的意思是要作弊大家一起作。菩提子苦笑，目光穿透九天云翳，为他命运未卜的徒弟着实捏了把汗。
另一边，随着人群退去的常仪回到西天婆罗，在自己巨大的銮帐中依靠在金色鲲鹏的背上休息，从刚回来到现在半个时辰，她阴沉着脸一言不发，让递上甘露的侍女胆战心惊。她半响不肯接过杯盏，突然眉头大蹙，扬手一挥，纤长手指竟生生从金鹏身上拽断数根长羽，其中一根连根而起，带出一条血练溅落地面。金鹏吃痛剧震，发出一声愤怒凄厉的嘶鸣，却被纷纷而上的数个侍卫用术法压制住，扑腾了几下搅动起数阵狂风后也只得平息下来。常仪冷眼看着，把手上的长羽投掷于地，就着杯中的甘露洗净了手，拿过一块云锦慢条斯理地拭手，脸上阴晴不定。
是以彼梵走进这个宝贝女儿銮帐时就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他也眉头大皱，瑶池的事情他已听说一二，这羲广怎么搞的，也太给女娲那婆娘面子了，居然就随着她意愿把未来女婿就这么发配下去了，这让从小就对羲和别看一眼憧憬天后之位的女儿来说，原本好好一个让两人培养培养感情的机会就直接搅黄了，还有羲和那小子，听说屁都没放一个就乖乖下界了，这不是摆明了要逃婚的架势么。彼梵预料到女儿不快，正在思忖着怎么好言相劝，谁知常仪一见他面，就直截了当地告诉他：“我也要下去。”彼梵看着女儿凌厉的眼神，知道这位的脾气是说一不二，也罢，不就是十万凡世吗，以彼梵的神力，找个把人还是可以的，然后就是送常仪下去了。
有了这一番前因机缘，云栖大陆悠悠百年之后，终于迎来了当年被贬黜下界的神之后裔和地仙纤阿的转生，一场逆天命、挽长歌、沐风栉雨、浴血重生的漫漫归途就这样拉开了序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