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不太担心木朗的原因还有一个:这些盲蛇本来也不是凭借目测来追踪目标的,它们的攻击对象是触动阵法的人!所以她只能赌一赌,趁着落地一片混乱,在无餍发现她的行踪之前给它的七寸处狠狠来上一刀,就算不致命,也能让它元气大伤。
果然,无餍先是被木朗正面的剑气吸引住了,红柱急速下降,然后如决口的洪水一般冲向木朗,巨大的身躯在地上飞快游走时尘土四溅,身躯所过之处,房屋、树木全部崩坍断折。可怜的木朗拔腿拼命狂奔,但这种巨大的实力上的悬殊,看起来就像是猛兽在追逐蝼蚁。
望舒果断地在自己手上划了一刀,空气中马上有人的新鲜的血腥味弥漫。无餍很快就察觉到了,追逐的速度慢了下来,开始调转方向急不可耐地往望舒的位置而来。
这一停一转之间,无餍数百米巨大的身躯已在望舒眼前如流水一般游走了一圈,望舒目测着、估算着,屏息抓紧了雪凝刀。无餍急速盘旋数圈着想把她挤压在当中粉身碎骨,眼看圈子越来越小,胸口的窒息感也越来越重,她看准了一现即逝的机会,“扑”地一下把雪凝刀扎住她看准的位置!
蛇身剧烈地抖动,望舒被裹挟在其中像在惊涛骇浪的小船之上,她被震得七晕八素,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想着:无餍受了重伤,应该就会放开了吧。谁知,她马上觉得胸口一紧,原来是蛇身已贴住肌肤,并且还在继续盘旋挤压!那种力道,只听见一声沉闷的声音,望舒能猜测到是,肋骨已断去一根,当即令她胸中剧痛,眼前一黑,口中腥味泛滥开来。
莫非想得不对?!当真是天亡我也。望舒心中长叹,虽然极力抵抗着蛇身的盘卷倾轧,但感觉手触之处硬如寒铁,自己那点力气简直没有任何作用,她在那一刻已经绝望地预见到自己像被一台巨型的绞肉机绞成粉末的命运……
望舒在眼冒金星的窒息之中仿佛前一刻还看见那巨大的无餍的脑袋裂开海一样的大口,露出杀死猎物的满足笑容,但下一刻,一支发出羽毛状的光华的巨大兵刃从天而落,径直从那无餍的脑袋正中直直穿过,刺穿下颚,居然将那庞然之物“轰”地一声钉死在地上。
无餍这下吃痛非常,当下盘卷的身体“唰”地如挥鞭一般抖开,愤怒又痛苦地在地上剧烈扭动着身躯,身躯和长尾扫荡之处,“呼呼”风响,搅动得地上一片飞沙走石,房倒树折,片草不生。
望舒在被无餍“甩”出的那一霎,已被白沐看准机会冲去负起,此时若是还留在无餍身侧,也早已被那巨尾扫成齑粉。
此时她周身如通通折断一样疼痛,灵台处倒还残存着一丝清明,她伏在悬停在空中的白沐背上,勉强睁开眼睛,去看那站在无餍头顶手执刀柄的人。
无论无餍身体如何破坏一切,它的脑袋却被钉得死死动弹不得。一片尘土飞扬之中,那人淡定地握紧刀柄,等待着身下的庞然大物做最后徒劳的挣扎。
无餍的污血像小股喷泉一样从头顶汩汩冒出,加上尘土肆虐,那人的脸上、身上已沾染不少血污泥土,看上去有些惊怖,但不知为什么,望舒就是觉得这人有一种污秽不能近身的错觉,一种自洁和高寒的气质。
小半个时辰过去之后,无餍终于从逐渐慢下来的挣扎中渐渐变成抽动,到最后一动不动,周身的颜色也从鲜红变成暗红,到最后变成死灰一般的颜色,不甘心然而又无奈地伏在了沙土里,像一长段坍塌的残垣。
那人等到这一切的结束,慢慢抽出刀来,在快要脱离无餍的脑袋时旋转地划了一个圈,刀尖利落上挑,一颗熠熠生辉的南瓜大小的明珠从当中蹦了出来,稳稳地被一只手托住,然后再轻捷地跳下无餍土堆似的脑袋来。
无餍一死,其他的小蛇都如退潮般四散消失。白沐拍拍翅膀,降落下来,回到主人的身边。早在一边被这场大战震慑得不能动弹的木朗也陡然清醒过来,飞快跑来。
罗祺看了一眼在白沐背上趴着半死不活的望舒,眉毛一皱,顺手一搭脉,随口问:“还没死吧。”
被此话所激,望舒抬起眼皮用仅有的力气白了一眼,意思是你死了我也不会死。
罗祺收了手,没好气地说:“你不知道无餍的眼睛才是它的要害吗?你砍错位置了。自不量力。”
望舒心中哀叹,眼睛?你从哪个地方看到它脑袋上有窟窿的?不是“盲蛇”吗?
似乎猜到她心中所想,罗祺掂了掂手上的珠子,看到木朗过来直接抛过去,被木朗傻呆呆下意识抱住,又调头过来问:“你用的是雪凝刀?还有着避水金蟾。你跟南溟宫是什么关系?”
什么这宫那宫的,我快痛死了好么!望舒见这人不紧不慢地跟她闲聊一般,干脆把原先压抑的呻*吟都释放出来“哎呦哎呦哎呦。”
罗祺吓了一跳,狐疑地打量她问:“尽管五脏六腑都有破损,但没有伤及根本呀?”一听这话,望舒顿时觉得自己特衰,走哪都遇上那些个不拿伤痛当回事的琥珀似的人物,什么叫做“五脏六腑都有破损,但没有伤及根本”,而且那是什么表情,好像觉得她在无病呻*吟大惊小怪一样……
她刚要说话,只听见一阵急促的跑马声近,是田名。既然已经破阵,他也第一时间冲了进来,一眼看到那小山似的巨蛇尸体,还有站在旁边的几个人,便加鞭赶了过来。到底是年岁大了,这样来回数十里限时奔波,下马的时候步子踉跄了一下,几乎摔倒。
“田伯!”望舒在白沐背上远远看见,却是心中一惊,脱口喊了出来,牵扯胸口剧痛,差点昏厥过去。
“咳咳,丫头。”田名稳了稳身形,看她似乎是受了重伤,怕她担心,举起手来马上大声回应道。
罗祺等他走近,点点头说:“你来了也好,既然她身上有伤,不宜拖延,我让白沐带她先回‘出尘阁’,同时带信给我手下让他们先行照看。只能由你送我回去了。”说罢,他便拍了拍白沐的羽翼,白沐心领神会,载着半昏半醒的望舒飞旋而起。
看着远去的鹭影,田名脸上露出感激深重的表情,恭敬地一拱手说:“那就委屈宗主了。”
“我要去出尘阁。”抱着明珠的木朗突然大声说。
罗祺看看望舒又看看木朗,没有反对,转身迈步向马车走去,嘱咐随后传来:“把那颗眼珠带回来。”
木朗低头看看手上这颗硕大无比的明珠,虽然晶莹圆润,但外面湿漉漉的,似乎残留着无餍的血迹,想想“眼珠”这个说法,他手一抖,差点就松手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