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那年,楚凝玥十三岁,还未正式成为杀手的她眼若星辰,笑颜无双,小小的脸上甚至还带着些许稚气。
那时正值初夏,春日的脚步渐行渐远,炎热的夏日却还未至,草长莺飞的蝶舞时光,花园中各色花卉如火如荼的开着,一袭白色小衣的楚凝玥端坐在离王府角落的那棵柳树下,一手拿着木头,一手拿着刻刀,眼神认真的雕刻着什么。
那年的三皇子虚长楚凝玥两岁,同是雪白的长衫整整齐齐的穿在身上,干干净净,纤尘不染,白皙的皮肤,笔挺的鼻梁,眸色如星,端是个丰神俊朗的少年。
“阿玥,你在做什么?”
“雕刻啊,你看不见吗?”小姑娘自顾自的低头雕刻,连抬眼看男孩的兴致都无。
三皇子君逸轩与君阡陌自幼便关系亲厚,虽一个被封离王居住王府,一个留在皇宫备受皇帝宠爱,却也没有因此疏远了情谊,离王府更是君逸轩常来之处,也是在离王府中,他遇到让他感兴趣的女孩,楚凝玥。
君逸轩低头看着丝毫不顾及形象端坐在地上的女孩,心中犹豫了片刻,竟也一屁股坐到了楚凝玥身边。
“我当然知道你在雕刻啊,我是问你在刻什么?”
手中的活没有停,楚凝玥认认真真的刻下每一刀,似乎手上的木头疙瘩是最宝贵的东西。雕刻没有完成,但已经能粗略的看出雕刻的似乎是一个人物。
吹了吹雕刻留下的木灰,楚凝玥拿起木头在君逸轩面前晃了晃,笑容纯净而夺目:“你看!”
君逸轩怯了怯,睁大眼睛盯着木头看了半响,俊朗的小脸露出大大的笑容:“莫不是知道我生日将近,这是你雕来给我的礼物吧?”君逸轩的生辰正是在初夏,对他百般宠爱的父皇早已开始着人操办寿宴,百官个个都在冥思苦想的给皇帝这个宝贝儿子送生辰寿礼,不过他没想到,楚凝玥居然也会为他准备礼物。
笑的异常开心的君逸轩戳了戳还未完成的木雕:“阿玥,虽知你无钱,但只用一个木头疙瘩便想打发本皇子可是不成的,那些大臣门送的可都是价值连城的……”
话还未说完,楚凝玥便将木雕收了回去,脸上的笑意也无端没了踪影,冷漠的声音缓缓传来:“你的寿辰自有人给你操心,这个木雕是给阡陌的。”说道阡陌两个字时,楚凝玥的语气变得很轻很柔,满满的情谊在唤起这个名字时表露无遗。
君阡陌与君逸轩同年同日所生,但从一落地便是天差地别的待遇,君逸轩的母亲被封为皇贵妃,荣宠无人比肩,而君阡陌的母亲却未得见皇帝一面,君逸轩得皇帝宠爱,即便最终皇贵妃身死,皇帝也要亲自抚养。而君阡陌的母亲重病身亡后却不得不过继于皇后,仰人鼻息。
本是同根生,君逸轩的生辰永远是皇帝亲手操办,而君阡陌的生辰却无人记得,哪怕是那些祝贺的人顺口祝福君阡陌也不曾有过。
君逸轩哑口无言,确实在很多方面他都比君阡陌得到的太多太多了,可是他最想得到的人的心里却只有君阡陌。
君逸轩双手抱膝,侧头看着楚凝玥一脸认真的表情,闷闷开口:“你什么时候学会木雕的?”
“前天。”楚凝玥顺口回答。
前天!仅仅两天时间就学会木雕?木雕工艺复杂,即便只是要学会一点皮毛也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的!可是看看楚凝玥手中的木雕,虽然工艺不好,刀刻也稚嫩的很,但已经能刻出一个模子来,实属不易。
君逸轩在心中惊叹,但是他却不知道楚凝玥从前日开始便不眠不休,木头早已经不知道浪费了多少,也只有手中的这个木雕还勉勉强强能凑活。
看着楚凝玥如此认真的为别的男人雕刻木雕,君逸轩的心中燃起了一股怒气,刷的一下抽出了木雕。
“你做什么!”楚凝玥的目光冰冷,语调带冰。
君逸轩很清楚刚才的情绪是他吃醋了,不免脸色一红,却又瞪大眼睛狠狠的望回去,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不行,我和皇兄同日生辰,你送皇兄木雕,那也要送我一个!”
楚凝玥皱眉:“没材料了,而且这个我都不知道能否在他生辰前刻完,实在没时间再给你刻一个,你若真想要等以后得空了再送你个。”
“不!我现在就要!”君逸轩居然在这个时候耍起了小孩子脾气,随后在身上乱摸了一通也没找到个适合雕刻的物件,却又不愿待过了生辰再收礼,居然将身上进出皇宫的金牌扯了下来。
“你就雕这个!”
楚凝玥无语,金牌乃是皇上所赐,上面的花纹更是巧夺天工,拿金牌来给她雕刻,不是故意为难那就是君逸轩脑袋坏掉了。
轻轻叹了口气,楚凝玥放柔语气道:“轩哥哥别闹,阿玥下次给你雕个好的,好不好?这金牌委实不敢损坏。”
轩哥哥,这个称呼楚凝玥极少用,但每次只要她这么唤他,再大的要求君逸轩都会答应。
“那……你给我在这里刻一个字我就把木雕还给你,怎么样?”说着,君逸轩伸出修长的手指指了指金牌背面不起眼的角落处。
叫轩哥哥都没有用,楚凝玥知道要是不满足他的要求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为了能在寿辰之前赶完木雕,楚凝玥只好点了点头:“刻什么?”
“刻……玥!楚凝玥的玥!”
楚凝玥顿了顿,即便现在的楚凝玥还小,但是懂得的却比大多数同龄人要多的多,君逸轩对她是什么感情她自然明白,只是她的心中只有一个人,再容不下其他。
不忍君逸轩失望,楚凝玥端起金牌,在那个角落上认真雕琢起来,只可惜楚凝玥低估了金牌的质地,也高估了自己的能力,结果一个简简单单的玥字被雕的扭扭捏捏,丑的要死,可惜金牌不是木头,不可能换一块让她重新再雕。
将金牌扔给君逸轩,然后面带绯红的将脸转向另一边,君逸轩仔仔细细的打量起金牌,最终十分不确定道:“这个字是……玥?怎么这么丑?”
“嫌丑你给我!”原本就有些不好意思的楚凝玥听到君逸轩的话更是羞愧,身子一转,登时便倾身上来抢金牌,却被君逸轩快了一步收进了怀中。
楚凝玥的动作太快,整个人便扑到了君逸轩的怀中,君逸轩也急于收起金牌,未及躲开,两人便这样一上一下的倒在了地上。
两个人的心跳声逐渐变强,异样的气氛在两人中间流淌,一如浴池中的水汽,来的快也散的快。
“小姐可是有心事?您都把玩这金牌很久了。”
偌大的浴室中,小瑶的声音缓缓响起,打断了叶澜玥的回忆。从马车上一直到自己房间,叶澜玥始终没有说过半句话,定国候与叶离早已不再身边,她埋身在浴池温暖的水中几乎睡着。
君逸轩,轩哥哥啊……那个比她还要傻的男人啊,亏欠他的即便重生一次也报答不起。
“小姐,奴婢伺候您更衣吧,虽说这池水引自地下温泉,但仍旧不宜长时间浸泡,莫要伤了身子。”
叶澜玥抬眼看了小瑶一眼,眼中平静无波,小瑶却心中一震,不知为何,小姐有时候温柔轻柔,但有的时候却让人害怕,就比如刚才那一眼看似无常的眼神,却无端让人心生恐惧。
室内灯火幽暗,叶澜玥未着寸缕从水中缓缓走出,清水沿着妖娆的身材蜿蜒而下,缱绻的景色即使是身为女子的小瑶都不禁屏住了呼吸。
披上一袭深紫色的小衣,叶澜玥瞟了眼欲言又止的小瑶道:“有什么话便说吧,吞吞吐吐可不是你的性格。”
小瑶大抵未想到叶澜玥居然会先行询问她,先是一怯,然后微提了裙子,噗通一声向叶澜玥跪了下去:“小姐,楚王说他在别居等您。”
说完,又颤颤魏巍的向叶澜玥磕了个响头:“小姐,奴婢只是为楚王带句话,绝未向楚王透露您的任何消息。”
叶澜玥走之一旁拿起干布擦拭起湿漉漉的头发,两盏宫灯的照耀下只感觉到女子肤如白雪,眼若星辰,却又充满了邪魅的张扬。
“他本就是你的主子,我并未怪罪你的意思,起来吧。”叶澜玥轻柔的声音从那张好看的嘴里吐出来,无端让人温暖。
听的出来叶澜玥确实没有怪罪之意,小瑶唯唯诺诺的从地上爬起来,不确定道:“楚王那边……”
“你留下为我做掩饰,我去见君墨尘。”
小瑶心中偷偷松了口气,一边是主子,一边是小姐,她谁都得罪不起,还好小姐并未为难她。正这样想着,只听浴池门口的铃铛忽然发出清脆的响声,一个紫色的倩影一飘而过,偌大的浴池中只余下小瑶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