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阑一步步地走向他,双脚踩在落叶上,行走间便有轻微的簌簌之声,仿佛一种奇妙的音乐。
她缓缓地走向他,走到离他有三步远的地方也没有停下,而是一直走到他面前,优雅地蹲下身,与他含笑相对。
方离年忍不住开怀地一笑,似是叹息又似呢喃地唤道:“阑儿……”
沈阑的睫毛颤了颤,垂下头看向他垂在胸前的沾了晶莹露珠的发尾,忍不住轻声埋怨道:“何苦这么早跑到这里来,你若是病了可如何是好!”
方离年垂了眸,轻轻握住她柔软温润的小手,撒娇道:“阑儿不觉得这里很美吗?我可是早就想要带你来了,可惜枫叶一直未红,我就一直等啊等,终于等到这里最美的时候带你来看,你不喜欢么?”
沈阑心里一酸,眼泪就忍不住地想要往外冒,她低头使劲地眨了几下眼睛,直到泪水退去,才点了点头,柔声道:“喜欢,好喜欢!”
方离年见她点头,却并不看他,心里了然,于是摇了摇沈阑的手,起身凑到她耳边道:“阑儿,我有点冷……”
他温热的气息扑在她的耳边颈侧,沈阑忍不住脸一红,小声嘀咕道:“那你倒是回去呀——”
沈阑话音刚落就被方离年一把拉入怀中,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要挣扎,腰却被一只大手收紧,方离年的另一只手将她的头按在自己怀里,下巴挨着她的额头,喃喃道:“别动!阑儿,你起的这么早,都不困吗?乖,在我怀里好好睡一会儿。”
他的声音低而靡哑,沈阑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哪里还会困?
方离年见她红着脸傻傻地伏在自己的怀里,乖巧可爱地像一个小猫,忍不住心神一荡,低头在她的眉心落下一个轻轻的吻,沈阑的脸便瞬间红到了脖子根。
他轻轻一笑,见她一双秀美的笼烟眉被画成了少年的剑眉,头发也是男子发髻,怎么看怎么不舒服,便一把扯下她头上的簪子,让一头柔顺青丝披散下来,抱着她起身向河边走去。
沈阑惊呼一声,推了推他坚实的胸膛,红着脸嗔道:“你做什么,快放我下来!”
方离年却不理她,径自走到河边,将沈阑轻轻放下,从怀中找出一块蓝色的帕子放在河水里浸湿,然后将沈阑拉到自己面前,一边为她擦眉毛,一边道:“这里不会有别人,只有你和我,我想看着你真实的样子。”
沈阑一愣,眼睛眨了眨,但到底是没有乱动。
方离年为她擦掉眉笔的痕迹,捧起她的脸仔细地端详起来。
已经十四岁的沈阑眉眼都已长开,不再是他初见她时稚嫩娇俏的样子,现在的她秀眉微黑,一双看起来总是可怜兮兮的光彩琉璃的水眸也已变得沉静温柔,小鼻子似乎更挺了,一张小嘴却依然如熟透的樱桃,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
他的阑儿是在何时变得这般美了?
方离年的眼神有些深,沈阑直觉的呼吸困难,轻轻挣开了他的手,低下头小声道:“你在等日出吗?”
方离年微微一笑,点头道:“是啊,我在等最美的那一刻。”
沈阑转过头看向东方微红的天空,想来大概还有一刻钟太阳就应该出来了,便笑了笑道:“这般看怎会是最美?咱们应该去那边的奇石上坐着看,要不太阳就被枫树挡住了。”
方离年看了看天色,道:“我知道,只是今日有些起风,奇石那边地势高,风就更大些,我怕咱们早早的在那边等着会着凉,所以才在枫树林里等你的,现在时辰也差不多了,咱们过去吧。”
说完便站起身拉着沈阑的手往奇石的方向走去,两人十指紧扣,沈阑望着他挺直的后背,心里酸涩难当,无声地叹了口气。
方离年带着沈阑来到了奇石高地上,这里并不是沈阑来时走得地方,而是一处宽阔的石台,石台的中央铺上了厚厚的绒毯,旁边还放着一架古朴的琴,而且这里竟然也是遍植枫树,只是对着东方有一处空着,想来是专门看日出的地方。
“咦?是寒梅!你把它也带来了?”沈阑惊喜地问道,要知道自从那夜在扬州听了方离年的一曲《关雎》,她便对别的琴弹出的乐曲不感兴趣了,可见寒梅的琴声之优越。
方离年笑着松开她的手,走到寒梅前坐下,调了调弦,抬头道:“想听什么?”
沈阑皱眉想了想,见东方越来越红,霞光弥漫了大片的天地,双眼一亮,看着他笑道:“既是如此胜景就谈一首壮阔一些的曲子吧,好不好?”
方离年看着她兴奋地放光的小脸,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这里像是一个被人遗忘的神仙地,流水潺潺,枫叶正红,几乎是在一瞬间太阳就冒出了头,万丈霞光穿透晨雾,让整个视野都变成了嫣红色的世界,甚至连那河也仿佛侵润了玫瑰花的汁子,蜿蜒在火红的枫林间。
与此同时,方离年十指一划,空灵豪阔的乐曲婉转而起。
沈阑心中豪气顿生,捡起地上的一根树枝做剑,身体旋转腾挪,竟舞起剑来。
方离年长眉一挑,嘴角染上笑意,琴音由豪阔转向凌厉,沈阑的舞步也随之飘渺迅捷,飞扬的发丝似是舞出了魅惑的幻影,在嫣红晨光里犹如瑶池仙子,他痴痴地看着她,不自觉地琴音减缓,转为缠绵,沈阑的舞姿也跟着柔美多情起来。
早霞瑰丽,琴音悠远,红叶纷落,白衣翻飞,方离年觉得自己的心都要醉了!
晨雾渐渐散去,琴声止歇,沈阑旋转着停了下来,这一曲似是完结,又似氤氲无声。
方离年痴痴地望着沈阑纷扬落下的发丝,望着她笑得光芒璀璨的双眸,望着她在早霞中嫣红水润的脸颊,心忍不住砰砰直跳,跳的他甚至感觉到了轻微的疼痛。
他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快步走向那立于火红枫叶中的女子,沈阑将额前散落的发丝拨到耳后,扬起小脑袋冲着他展颜一笑,俏皮地如一个等待夸奖的小孩子。
方离年顿时心跳如鼓,踏着红叶几步走到她面前。
“离年,你看我厉害不......”
话未说完,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便抚上沈阑白嫩的小脸,方离年俯下头,温热的唇覆上她吐出最后一个字时微翘的小嘴。
沈阑的脑袋“轰”地炸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