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枫一边安慰凤儿,脑中一边盘算待会该怎么跟她解释。凤儿怯生生的看着叶枫,低声问道:“师兄,我们怎么会在这里?”叶枫想了想,说道:“那天你在那里晕倒了,然后我赶时间,就把你搬到船上。这便是出海的大船,我们要上船去,找你出生的地方。刚才来了一阵风浪,想是因为颠簸了一下,所以你才醒了。”
说着叶枫顺手将柳梦蝶身上固定用的绳子解开,说道:“船上的人都是我的朋友,你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跟他们说。”凤儿微微点了点头,又对叶枫说道:“师兄,我我不想学武功了,我我不想杀人,血血”说着她身体不住的颤抖,似乎只要想一想那些鲜血,也会让她发狂。
叶枫急忙安慰她道:“好了,不学便不学,那又打什么紧?学武功本来为了除暴安良,可是孔子也说过。以暴易暴,吾未见其可也。”说完又说道:“但是内功强身健体,练成之后百病不生,对你大有裨益。反正在船上左右无事,我便传你几句口诀吧。”说着也不待凤儿答应,便把峨眉派心法的口诀一句一句的背了出来。
叶枫在峨眉山的时候虽然学艺并不认真,但是这些口诀却记得极熟。那是他当年经常假装有不懂得去请教唐雨沐,因此这些口诀非背熟了不可。
此刻叶枫把口诀背了出来,不觉的心头有一丝酸楚,一丝甜蜜。峨眉派心法的口诀颇长,乃是主练手太阴肺经一脉的内功,讲究的是循序渐进。正好颇为适合凤儿这种初学者,叶枫怕她又想到那日鲜血横飞的惨状,在此暴走,便对她说道:“我这么说,你现在记住,一会就忘了。这样吧,我先说着,你一边听一边用心体会,顺便就练一练吧。”
凤儿点头答应,便在那船上盘膝而坐,五心向天。叶枫从头开始一句一句的把口诀缓缓背了出来。凤儿用心理会,开始吐故纳新,导气搬运。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便如一个入定的老僧一般。
这口诀有三千多句,叶枫一直背了一个时辰才把这口诀背完了。这时候冯娴也进来了,她早就看见叶枫正在传授凤儿武功,可是别派传功之时偷看乃是大忌,纵然父子夫妇之间亦须避讳,因此便闪在一旁,一直到了一个时辰以后这才过来,手中端着两杯茶,笑道:“你们练功也累了吧,来喝一口茶歇一歇。”
叶枫伸手接过茶碗来,说道:“有劳了。”接过茶碗来,把茶杯凑在嘴边喝了一口,那边凤儿也接过茶碗过去。叶枫心中琢磨,要不要现在就告诉凤儿冯娴是她堂姐之事。
谁知道凤儿接过茶碗,船忽然一晃,凤儿一失手将茶碗摔在地下打破,那碎瓷片登时溅的到处都是,凤儿脚下也是一划,双手乱挥之间,一不小心在瓷片上划了一下,把手给划破了,登时流出几粒细细的鲜红色的血来。
叶枫和冯娴见状,两人对视了一眼,眼中满是惊恐之色。这船舱中地方狭小,若是凤儿发起飙来,可还真不易阻止她。更何况这里还躺着一个不省人事的柳梦蝶。叶枫身子不由得一颤,下意识的便摆了一个伏虎掌法的架子。
可是谁知道凤儿却似乎一无异状,只是“哎呀”一声,便把流血的手指放到口中吮吸。这件屋中放着又纱布剪刀,她自己将伤口裹好,动作熟练之极。
这一下叶枫的惊愕程度比刚才还深,刚才不过是怕凤儿忽然暴走,可是谁知道她看到鲜血之后竟然毫无反应。而且给自己裹伤的动作熟极而流,丝毫不像是见到血会暴走的样子。
凤儿看见叶枫和冯娴两人惊讶之极的目光,忍不住也是一愣,尤其是叶枫双手还拉开一个架子。她忍不住“噗”的笑出声来,说道:“你们怎么了?摔碎一个茶碗也这般大惊小怪?”叶枫指着凤儿的手,低声说道:“凤儿,你你的伤”
凤儿把那只受伤的手臂抬起来,随口说道:“啊,我原来经常给仙境经常给村子里的郎中打下手的。那些摔伤的,被镰刀锄头割伤的,甚至还有人被牛踩了的。我们那里每天都有好多人受伤了,处理伤口这一套我早就做习惯了。”
她说完了,叶枫更是惊讶无比,本来以为她从前不过是凑巧没有见到血,这怪病才不发做。谁知道她竟然对于受伤流血司空见惯。这时候叶枫也想起来,当日在长歌门之时,她也是刚伤了几个人,这才开始发狂。想来这病根一定是在哪里种下的。
叶枫向冯娴使了个眼色,说道:“恩,你受了伤,在这里好好休息一下吧。我要出去一下。”说着便欲离开,冯娴从怀中将那柄东海白衣客的折叠刀取了出来,递给凤儿,说道:“你的东西,你晕倒的时候我帮你保管好了。”
谁知道凤儿看见那柄刀,身子却不由自主的微缩了一下,颤声道:“我我不要,那那把刀上有有恶鬼,让我杀杀”说道这里,她的眼神忽然渐渐迷离起来,叶枫见情形不好,急忙伸手按在她小腹丹田,一股真气缓缓送了过去。凤儿的眼神才渐渐清晰起来,却躲在叶枫背后,说道:“我我不要那个,拿去拿去送人吧。不,这这东西太危险了,还是扔进海里面把。”说着满脸恳求之色的看着叶枫。
叶枫这时候更是惊奇,只点了点头,说道:“没关系,你不用害怕。这里是海上,恶鬼都教龙王捉了去了。你放心好了,一会我们靠岸了,咱们上岸去找个高僧给你禳解禳解。”说着便带着那柄刀走了。
这船三层甲板,第三层是客房,窗户在吃水线上两尺,再往下是仓库,网上一层是水手休息的地方,在甲板上开的天窗。甲板上还有一层舰桥,里面是舵手和船长室。
叶枫带着冯娴,一直走到了上层甲板上。刚才一阵风暴,把江水都翻到了甲板上,现在那些水手都正在忙着清洗甲板,将索具松开,把帆放下来,一派忙碌的景象。这些人就在江上,这些风浪早已司空见惯。更何况坐在大船上,风浪颠簸不大。因此虽然受了风,人人依旧是喜笑颜开。
叶枫看了这些水手一眼,面上不禁浮现出一丝微笑。冯娴看见了,低声在叶枫耳边说道:“我也很羡慕他们,如果我们能做一个普普通通的水手多好。”叶枫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冯娴却已经猜透他心中所想,叶枫忍不住拉着她的手,心中一阵甜蜜。
二人走到船尾,假装去检查三角帆。叶枫见四下无人,低声对冯娴说道:“看来凤儿见血就会发狂的病不是因为她自己,而是因为这柄刀。”冯娴听了皱眉道:“我倒是听说东瀛人邪气的很,铸刀铸剑,总要在里面加上些血肉骨甲,以生灵的怨气来增强武器的力量。普通的刀剑也要加上什么牛骨头羊杂碎,若是厉害的兵器上还要用子母血。说不定就是这一股怨气才让凤儿这样的。”
叶枫却摇了摇头,说道:“以身殉剑,古已有之,倒不是什么邪魔外道。昔年干将莫邪铸剑不成,以身相殉,宝剑方成。再说死在这剑下的人不知有多少,也不需借助什么子母血就已经造孽不少。”
说着叶枫将那柄剑抽了出来,按动机括,将那柄刀伸展开来。凤儿用这柄刀这几日间已经杀了不少人了。每次用完之后都是草草把刀收了起来,也来不及擦拭干净上边的血迹。但是说来奇怪,这时候这刀刃上寒光凌若霜雪,根本看不出丝毫锈迹。只是还能从刀刃上嗅到隐隐鲜血气息。
叶枫执刀沉思,说道:“这柄刀既然是那白衣人感激相救之恩赠给冯夷前辈的,那么想来不是什么凶器。只是兵者凶器也,圣人不得已而用之。想必只要是兵刃就会有些杀伐之气。”冯娴却也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说道:“这柄剑感觉诡异的很。你也许不觉得,我站在这里却都觉得浑身难受。想想凤儿一直拿着它,难怪她会那样。唉,早知道就不把它留给你们了。”
叶枫听见这刀是她留下的,却没有半分惊讶,只是将她揽到怀里,微笑道:“这些日子忙,我都忘了。你到仙境一游,为什么还不愿见我一面?”冯娴轻轻一挣,低声说道:“那是你那个太师叔祖找到我的要我去帮你的忙,可是后来又说找到我的妹妹了,不用我去帮忙了。我想那柄匕首是她父亲的东西,应该交给她来保管。所以才留给你们的,没想到,唉”说着连声叹气。
叶枫轻轻抱了抱她,看了看手上的刀。叹道:“其实这柄刀锋锐异常是不必说了,构造之精巧更是举世难寻,就这么丢了还真舍不得。这样吧,我们到了海外的荒岛上,将它好好的保存起来。若是遇到有缘人,那是该当它出世,否则也别让它害人。”冯娴听了急忙点头道:“正是,正该如此。”
二人说话间,忽然又听到前边甲板一阵嘈杂,二人急忙过去查看,却听水手说道,这船已经走到了杭州,前边便是出海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