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却转个身来,直面着张山凤,带着一脸怒气,咬牙切齿地说:“不是吗,难道我说错了,这不是实实在在的事情?”李玉锦越发放大声音,“王春喜要和我离婚,我们一家人快要离散了,都是因为你。”这声音高得叫人听来着实能吓一跳。张山凤却感到吃惊,因为她并不知道王春喜和李玉锦正在闹离婚。这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虽然他们曾经是恋人,但时过境迁,她已经对王春喜没有了非分之想。但是都是命运的安排,流落街头的春喜妈、孩子和她不期而遇,她不能看着不管。换了别人也许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不闻不问,她却不行,她不是那种没有良心缺乏同情心的人。
“我只是想帮帮他们,我不能看着一个老太婆和孩子流落街头……”
“你是另有图谋……我,我现在才知道……你是另有图谋。”那女人还是不依不饶地说。
社会上的事情从来就是这么复杂,有的人的心在自己利益受到伤害的时候就失去了起码的公德,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会不择手段地伤害他人的自尊心。听到这些话,春喜妈坐不住了,她的良心让她愤怒地指责起了李玉锦。
“你这说的屁话,你这女人良心叫狗吃了,咋的就不放一点人气。”春喜妈大声地喊道,“都是因为你没安下好心!我儿子和你闹矛盾,让你们离婚是我的主意,这叫报应,是老天爷的报应,我早就告诉了你的,是报应,你现在知道了吧?”这个时候老太婆已经把心中积蓄已久的、对李玉锦的怨恨通通地发泄出来。
李玉锦一下子被老太婆的愤怒唬住了,一时语塞,无言以对,沉默着站在那里。在老太婆面前,她知道自己理屈,纠缠下去,只会招来众人的唾骂和谴责。
看来事情不能再发展了,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李玉锦讨了个没趣,想了想,只好唉声叹气地走了。她还是要找王铁嘴再做打算。因为夜长梦多,在和王春喜的关系没有进一步恶化之前,她一定要为自己争取时间,把自己的家庭团团圆圆地争取回来。这是自己酿成的苦果。这种苦果只有自己无怨无悔地去承担。此刻,她只是这样想着。
“那好,你们就这样待着。”她撂下这句话,无可奈何地走了。
这一天,王铁嘴找了两个小混混。他让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吸大烟的小混混在放学回家的路上把泉泉和小锁子诓到一所久无人住的房子里看了起来。吸大烟的小混混敢于这样不择手段,是因为犯了烟瘾的时候算卦先生曾经给他们提供过现金帮助。现在王铁嘴需要他们帮忙,并且许了好处,他们自然按照王铁嘴的安排一心一意地去做。这老气横秋的先生毕竟是个法盲,他只是想着如何在两个孩子身上弄笔钱,却不知道自己正在犯法。钱迷心窍,冒险和贪心是这类人的天性。
小锁子和小泉泉失踪了,老师和家人着急坏了,但他们还是抱着幻想,以为孩子只是贪玩,不久会回来的,压根没想到孩子会发生什么意外。
“你还是去看病吧,等等看,孩子会回来的。”老太婆劝着说。
孩子的失踪加上李玉锦的冷嘲热讽,张山凤感到身体很不舒服,这天下午又去了医院,医生说必须住院。她只好按着医生的吩咐住进医院。王春喜也终于忙完了自己的账目清理工作,听说山凤住院,急忙来到医院。毕竟十几年没有见面了,他的心情激动而又沉重,过去多少个日日夜夜的思念,此刻将变为现实,他的心头像倒了五味瓶。命运竟是这样捉弄人,过去心心相印的恋人,没有了花前月下的浪漫,没有了卿卿我我的深情,只在脑海中存留少年时期美好的回忆,竟在医院这个人最不愿意来的地方见面。他在医院的血液科找到了山凤,推门进去的那一刻空气似乎凝固了,四目相对,好像谁也不认识谁。护士奇怪地看着他们,对王春喜说:“先生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不。”王春喜显得有些木然。他看着张山凤,眼睛已经潮湿,少年时期那个天真无邪、纯真秀美的少女浮现在他的眼前。眼前这个女子已经变得让他不敢回忆,只有那瘦削的轮廓分明的脸还存留着记忆中依稀的熟悉,那张脸虽然是病态的,但是却透着成熟的美。看着病中的这个女人,许久他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我是春喜。山凤,我是春喜啊,你难道认不出我了?”
那女人抬起头来,用惊奇的眼光看着他,惊呼着:“春喜——”张山凤如同从梦中惊醒似的叫了一声,随即晕了过去。她醒来后真想大哭一场,倾诉一下多少年来的思念,但是悲喜使她变得木然,她只是机械地说:“你……回来了……回来了,真的是你。”
王春喜走上前去,浑身在颤抖,他极力地想握住张山凤的手,可由于激动手怎么也握不住。
“是我,也许是老天的安排,咱们又在一起了……又在一起了……你的病怎样?”王春喜尽量现出平静。
“没有大碍吧,医生说治治就会……好的。”山凤显然是有气无力地说。这时一个大夫走了过来,把王春喜叫出了房间,悄悄地问道:“你是她的爱人吧,她可患的是白血病,已经到了晚期,你们这些做丈夫的,怎么一点责任心都没有,也不早点给她治疗,就忍心让病人发展到这一步。”那大夫虽然对张山凤的病有些夸张,但是语言诚恳,态度严肃。他是在替病人担忧。
王春喜大吃一惊,他只知道山凤有病,却不知道是白血病。只听母亲唠唠叨叨地说山凤为了她和泉泉吃了多少苦,却不知道这个心地善良的女人,由于要强、省吃俭用和劳累而落下这种病根,这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此刻他的心情沉重起来,这个可怜的饱受苦难的女人,一心只追求美好生活,如今却走到这一步,他的心在流血。他下定决心,哪怕花再多的钱,也要给山凤治好病。
“大夫,无论如何你也要治好她的病……无论如何。”王春喜哀求着说,又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百元一沓的人民币塞在那大夫的手中,“全靠你了,大夫,花钱尽管说,一定要治好她的病。”
“尽力吧。”那大夫推开钱,用力地点点头。
毛蛋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他急切地告诉春喜,两个孩子还是没有回来,这已经是第二天了,看来孩子真的是出事了。老太婆很是着急,总觉着会出啥事。山凤也急了,说自己右眼皮跳得厉害,好像有一种不好的感觉。王春喜安慰她说:“是自己心里的事,是胡思乱想,清平世界,虽然是孩子,也是两个大活人,能有什么事?”但话虽这样说,自己心中也直纳闷:这两个孩子真不懂事,也不能两天都不回家,让大人担心。
正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声音,那人冷冷地说:“王春喜,你听好了,孩子在我们手里,你不要报警,只要按我说的做……”
“你是谁?你们要干什么?”王春喜急切地问。
“这个你不要管,你只要答应我们两件事,一是拿20万元,要现金……”那边的声音瓮声瓮气,说话有点吞吞吐吐而且蛮横无理。后面的那一件事情是什么他没有听清楚,大概是把钱准备好送到什么地方,也许是不让他们报警,否则就要撕票一类威胁的话,也许是让他不要无事生非和玉锦好好过日子一类的话,但是他的脑袋已经发蒙,已经记不清到底说的什么内容。去他的吧!这不就是要钱吗?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让自己不再去想这些变化复杂的事情。
可是,王春喜马上意识到是遇到了绑票敲诈,他感到奇怪,这人怎么会有他的手机号码?他拿出了一正压百邪的口气,说:“请你不要乱来,钱我可以给你,只是……你要保证孩子安全。”
“少废话,按我说的去办。”那人说。
王春喜反而冷静了下来,虽然心中感到蹊跷和愤怒,他却不想吃闷头砖。他思忖着还是要报警,让警察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虽然没有证据,但他隐隐地感到这事似乎和玉锦有关。这样一想,他反倒心中又踏实了许多,心中恨恨地说:“看这些阴死鬼还能耍个啥花样。”为了从长计议,他答应那人说:“你是要钱吗?要钱,一定给你,不过其他要求,咱们还是得见面再说。”
“好,明天晚上在金水桥……你不要耍花招……”那人怪声怪气地说。王春喜心中七上八下的,他不知道这些人究竟在耍什么花招,以后还想干什么,现在要紧的是赶快去给准备钱。明天晚上一定要送到金水桥,点头哈腰地交给那些人。他必须这么做,因为这些绑匪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想到这儿,他显得有些烦躁。他企图隐瞒,不想让病中的张山凤知道。
“是不是孩子的事呢?”病床上的山凤似乎有所察觉,急切地问春喜说,“该不会是娃们不懂事在外面惹了啥麻烦……咱的盼头可都在娃们身上,可要弄清楚,真是犯了法,不能袒护,也不能让娃有啥吃亏的。”张山凤担心地问王春喜。
“从今天起你只安心养病,娃们的事有我哩。”王春喜说。
“我是由不得自己啊,两个娃儿明年就要上高中了,这心里总是放不下。”张山凤忧心忡忡,母亲的心总是连着儿女的心。
王春喜这时在做打算,他让毛蛋去派出所报案,自己想着如何和歹人周旋,但主要还是和医生商议对山凤的治疗。因为现在最让他放心不下的是张山凤的病。这种病必须安下心来医治。能否治好,他心中没数,毕竟是白血病,除了骨髓移植,现代医学对这种病还是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