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的伤比我严重,却才半个来月又生龙活虎了。
而我的伤一养就养了三个来月,外加反反复复的伤寒,等到好利索时已经秋月份。
我的外祖母窦太后本想责罚我,纵容太子胡闹,但当晚见到刘彻抱着伤痕累累的我赶回宫中时,她的气也就变成了惊怕和心疼,晕厥了过去,这么一折腾,身子骨愈发的不如以前了,我和刘彻也是万分内疚自责。
郭舍人虽然被免了死罪,但也是挨了五十大板,险些要了他的命。
刘彻也因此,数月来再也不肯去狩猎,反倒是专心朝政之事。
我几次问起刘彻当日遇袭的事情,他都支支吾吾闭口不答,竟似乎在包庇凶手一般,我索性也就不再管了。
我便一直待在了长公主府,学学刺绣之类的女红。
景帝后元三年,正月。
刘启病重,特令司天监卜筮吉日,十日后,为皇太子刘彻及冠。
我在睡觉,迷迷糊糊中感觉有双冰凉的手在碰我的脸,我皱着眉翻了一个身儿,把脸藏进被窝,嘟哝了一句“别闹,一边去。”
“哧”,背后的人笑了一声,说道“快起来,都什么时辰了。”
我倦怠地睁了睁眼,伸了一个懒腰,顺势被他拽着胳膊坐起来。
坐正后,我方看清刘彻今日穿的颇为正式,一席黑色冕服,玄色上衣,朱色下裳,绘着龙腾章纹,黑色远游冠加固发髻,丝带穿插着玉色滚珠,在颌下系结。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来形容极为恰当。
“阿娇……”
刘彻唤了我一声,我脸一红,忙收回目光,仓皇地看向别处。
“怎么这个时辰还在睡觉?”
“昨晚睡不着,今儿早起来吃个饭,中午才睡的。”我解释道,掀开被子,衣服整整齐齐,除了有些褶子,还算端庄,我不满地撇了撇嘴,“每次都直接破门而入,万一哪天我这衣衫不整的,岂不都被你看光了!”
刘彻不以为意,“那又何妨。”
我咬牙切齿的瞪着他,“男女授受不亲!”
“呵”刘彻低笑,搂着我道“那是别人,你我不早就是有名无实的……”刘彻顿了一顿,语气一转,低头在我耳边斯磨,“不然,我们也赶快把这无实变成事实吧。”
“……”我无言以对,只觉全身血液都涌上面颊和头脑,昏昏沉沉,心砰砰直跳,“好你个登徒浪子。”我又羞又怒地一脚踹向他。
刘彻手疾眼快一把抓住了我的脚,大手将我的脚牢牢包裹住。
“松开!”我面色更红,觉得自己此时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刘彻面不改色地松开我,“你这怪脾气,除了我,谁还敢要你。”
“你!”我被气的语塞,气鼓鼓地反驳“有的是人!这样吧,你让皇上下一道圣旨,恢复我自由身,小时候的诺言你也不必兑现……”
突然,我张合的嘴被封住。
力气过大,我被扑倒在榻上,他的手绕到我脑后,让我不至于磕在硬邦邦的墙上。
刘彻似在宣泄一般肆无忌惮地吻着我,不让我把话说完。
他拧紧眉头看着我,“我不许你这么说。”
“说……说……什么?”他伏在我的身子上,我自下而上的看着他,心口起伏,结巴地连一句完整的话说起来都费劲。
他脸色更阴郁,目光中透出了锋芒,“阿娇,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好霸道的话!
我暗暗心惊,不知该怎么回答他。
我飞快地跑出了屋子,直奔马厩,翻身上马,一扬鞭子,座下的马嘶鸣一声,飞快地冲了出去。
“阿娇——”
刘彻在叫我,我扭头看了他一眼,逆着呼呼的风大喊“别追过来。”
我现在不能和他待在一起,我的头脑有些发晕,想要逃离开,让自己冷静一下。
偏偏刘彻不肯听我的,身后“哒哒哒”的马蹄声紧紧追着我。
我更快地驱使马,出来前没有梳理头发,再经颠簸,头发彻底散了下来,抽打在脸颊上有些生疼,我呼哧带喘地催促他“快回去!别再跟着我!”
“回哪去?”
“回宫,回宫啊!”眼瞅着他和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我又急又气,气他的脑子愚钝。
“父皇已经下旨,下月初五为你我完婚。”
“啊?”我一震,为何如此突然!下月初五,还有十三天。我惊的甚至忘了自己现在在马背上,发懵的瞬间,刘彻已然追上了我,伸手握住我手里的马缰,在腕间饶了两圈,用力勒马停了下来。
“我不会同意的!”我松开马缰,弃马行走。
“为什么?”刘彻拉住我的左手,强迫我和他直面而对。
我昂着头,不甘示弱“因为我不想嫁人。”
“你不想嫁给我?那你想嫁给谁?”刘彻目光凌厉地盯着我。
我悲哀的想要大叫,是不是我表达有误,让他的脑子永远不和我的在一个频道上。我的意思是任何人都不想嫁,怎么到了他那里,成了我只是不想嫁给他?
刘彻增大手劲,我的手腕几乎要被他勒出一层皮,我懊恼地挣扎着,“松手!”
他不松。
我拧着眉头,抬起右脚就要狠狠地踩他一脚,刘彻早有防备,往后退了一步,我又迅速抬起右手,想要打他,他无情地又攥住了我这只手腕,现在我两只手都被他握着,我胡乱地踢打着还能动弹的双脚,狂吼“放开我!我要回……唔”
刘彻的双手托到我的后腰上,用力一拉,我踉跄地跌倒他怀里,蓦地,我的双唇被他牢牢吻住。
我愕然睁着双眼,刘彻浓黑的眸子亦睁着,人人都说接吻是美妙的,可此时此刻,我俩四目相对,竟好像是要打一架似的。
我又羞又愤地把脑袋使劲儿往后拽,想要和他分离开,可刘彻的手紧紧箍着我的后脑勺。
他终于肯松开我,我第一反应便是扬起手打了他一巴掌,“你今天是怎么了?犯了什么病不成?把我当成那种地方的女人了吗?可以随便任由你欺辱吗?!”我呼呼喘着气,斜眼瞪他。
“嫁给我。”
“啊?”我是听错了吗?刘彻我俩相处从来都是浓重的火药味,现在我又动手打了他,我原想着他会朝我吼回来或是云淡风轻地讽刺我。
“阿娇,嫁给我,我会对你好的。”
我见他严肃认真地凝视着我,不像是在开玩笑,我的脸颊滚烫,背过身去,倒抽一口气,低声问“是因为舅舅下旨的缘故吗?我可不认为你是因为喜欢我。”
“不喜欢?”刘彻反问我。
我不答话,刘彻扳正我的肩膀,默然在我手心里写下一个字。
他的眼神灼热而认真,我看的不禁有些痴傻。
“我对你并非喜欢,而是爱。”
爱?
刘彻说他爱我?
脑中仿若有朵花,悄然绽放而浑然不觉。
记忆里第一个对我说喜欢的人是刘荣……
而第一个对我说“爱”的人是刘彻……
“你日后,会有很多女人……”我的声音嘶哑朦胧。
刘彻眯着眼望着皇宫,轻声说“我不知道以后会怎样,或许我会被迫娶很多女人,但我唯一知道,且确定的事是我刘彻这一生都只爱陈阿娇一人,至死不渝。”
“刘彻……”我动容地唤出他名字。
我输了……
不管我如何抵抗刘彻,如何强迫自己忽视他对我的好……
然而我最终还是喜欢上了他。
如果这便是命运,那么我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