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几次三番的偶遇之后,蔚凌然对他都不理不睬,姬沅和似乎也觉得玩腻了这把戏,过了汐羽国境之后,他突然消失了踪迹,不再缠在她身旁。
蔚凌然以为这人大概回夏饶去了,对他的行踪也不甚在意,继续的拉着她家保镖南去,当然没了姬沅和的困扰,每回住客栈,蔚凌然一定坚持少爷与她分开一人一间。
这晚,月色稀疏,冷冷清清三两成缕的透过窗棂外高大的枝条钻入室内,蔚凌然如平常一样,闩了门,吹熄灯火,一件件脱着外衣中衣……,便上床睡觉,然而她躺下来的时候,心中突生警兆,将掀未掀的被褥里蓦地吹出一缕明媚的风,她急忙闪身要避,然而已经迟了,那缕明媚温柔的风在吻上她穴道的时候,依旧明媚如春天的阳光。
在她气得脸色发紫的时候,一张笑吟吟的脸从被窝里钻了出来,修长手臂一伸一拉,便将她拉至他胸前覆上。
她暗暗磨着牙,半眯起双眼盯着他,她就知道这家伙没那么容易摆平,果然如此!之前故意摆出离开的姿态诱她放松警惕,然后来个空袭在床上等着她,按理说寻常人是不可能在她近身三丈范围内隐藏气息的,不止是因为她作为一名医者嗅觉灵敏,还因为目前她的功力早已今非昔比,非一般高手可比。
但姬沅和这人……太过了解她,也许熟悉的程度甚至都超越了她自己本人,所以才落得如今大意被制的局面。
“喂,你究竟想干什么?”蔚凌然八爪鱼似的趴在他身上,凉凉盯着他清涧眼眸,口气不善的问。
别以为发生过温泉的一夜缠绵之后,她与他就有什么特别的关系,她后来亲自去假山查过了,原来山腹曾被她那个所谓的生父埋了些春药,一般情况下,药力并不发挥作用,只有当泉水上升到一定高度,池里雾气萦绕不散时,才会不知不觉将药裹入其中,让人着道而不自知。
当然,那个汐羽太上皇原本算计的对象是守护成玉的地尊,却想不到最后变成阴了蔚凌然一把,气得她抓狂之下立刻悍然劈碎假山。
姬沅和舒服的躺在床上,亲密的搂着她,抚着她垂落胸前的长发,久久的极温柔热切的看着她,盯着她平静清亮的眼眸,似乎要透过这双眸子看进她内心去。
半晌他含笑道,“凌然,你——先陪我回一趟夏饶,好不好?”
蔚凌然半眯着眼睛瞪着他,直觉的就要拒绝,心想她又不是他的谁,没义务陪他,再说他又不是小孩子,就算要人陪,他身边有一大群的暗卫陪着,他也不寂寞。
然而她拒绝的话还未出口,便看见他在这一句含笑低声软语之后,透澈明亮的眼眸闪过疼痛落寞哀伤无奈悲凉种种情绪,她不禁怔了怔,愣在他苦涩的笑容里,拒绝的话到了唇边,却变成了微微心软的“为什么?”
“你不是一直好奇我和南宫谈的关系吗?”他面上仍旧在笑,然而笑容透着森凉苦涩,看在蔚凌然眼里,顿时觉得心情莫名沉重了几分,“反正从这里去夏饶也用不着多少时间,很多事情你到了夏饶自然就会明白了。”
姬沅和沉默着,眼神燃着微末希望星火,他知道虽然她与他有过肌肤之亲,但这并不能改变她与他的关系,他一直清楚表面看似她对任何人都发乎真心的好,然而谁都不曾真正走进她心里,她心心念念的一直是找到沧月族,找到那几人……
蔚凌然也沉默着,深深看进他墨玉的眸子,在他幻变充满期许的目光中,眼里的热度静静的一分分凉下去。
姬沅和看着她的神情,嘴角淡淡勾出一抹苦苦的涩涩的笑意,浅浅无声化在夜风里,半晌他落寞哀凉的沉下眉眼,长睫一寸寸遮掩了眼底的失望疼痛,她终究连些微的机会都不肯给他!
他以为,她待他与旁人不同,然而,最终是他痴心妄想了。
沉凉的夜静寂着床上重叠两人的心事,两人在轻浅压抑的呼吸里历历分明却又忍不住抵死缠绵。
蔚凌然凝视着他嘴角眉梢难化的苦涩笑意,心头震了震,有种莫名的酸涩情绪慢慢充斥心底,蔓延四肢,渐渐动摇她垒蓄的心。
看着他抚摸她垂落发丝的动作也涩涩的停了,她的目光仿佛便透过这一动作看到了堤城在她的宅子里,那个笑意和暖的少年捧着一碗慢火熬出的稀粥,在烟火碎屑里忙碌煮寿面给她惊喜的身影……
她的心突然便再冷不起来硬不起来。
“好吧!”她笑意微微看他,手轻轻抚上了他沉凉悲悯的额角,“就当去夏饶旅游长长见识,不过你这个主人到时可得好好招待我!”
“你真的?”姬沅和从沉沉凉意中惊愕扬眉,春风和沐的笑容瞬间明亮了夜的黑暗。
蔚凌然只轻轻含笑点了点头。
得知她的决定,徒戈怰只淡淡看她,眼底闪过一抹难以明白的情绪,问她,“你真陪他,回夏饶?”
“嗯”蔚凌然微笑,“去挖掘一些别人想我知道的答案,这耽误不了什么,之后我的决定也不会改变。”
徒戈怰除了一句确定她态度的问话之后,仍是一如既往的少言少语,只是默默在她身后看她的眼神,偶尔掺了一层灰蒙蒙的雾气,迷离教人猜不透。
如此走了三天之后,三人到了半月镇,再翻过一座不大的山,便进入夏饶地界,这日他们到达半月镇时,已近黄昏,商议之下决定在半月镇住宿一晚明早再启程。
然而,在午夜黝黑天幕下,突然空气一阵微响飞掠,“咻”一声,一把飞刀钉着小纸条自窗户掷进了蔚凌然房内。
蔚凌然自榻上惊起,立刻奔过来拔下飞刀,看着纸条上的消息,平静的面容陡地变了变。
随即她几乎立刻冲出门去,走到姬沅和房外面高高举起了手,又缓缓轻轻无声落下,她不能!
她不能就这样告诉姬沅和,她不能陪他回夏饶了,她犹记得当初他恳求她的神情……
算了,还是留书吧!
蔚凌然慢慢转身,回到房里简单收拾一下,随便草草留了几行字压在桌上,然后悄然叫上徒戈怰,两人头也不回的冲进茫茫夜色中。
那个满心欢喜盘算,到了夏饶之后该如何一步步告诉她真相的银衣少年还在床上静静做着美梦的时候,她已经奔走在几十里之外。
蔚凌然离开半月镇,立刻修书回汐羽联系绵宇,又令徒戈怰暗中做了一番布置之后,两人立即马不停蹄奔向天邦。
天大亮,姬沅和精神抖擞去敲门,然而人去房空,他后来破窗而入看到了蔚凌然的留字,神情久久沉在暗影里模糊难明,当他拾到蔚凌然匆忙遗落地上的纸条,连眼神也变幻莫测,眼底似是痛苦又似是无奈,一双墨玉眼眸变幻交替闪烁着令人胆颤心惊的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