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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有女名乙

我没气,反倒因她欣慰。她长进了,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我多抚慰了她几句,和她一并回昌华宫。路上我问:“你想搬到别宫住吗?”

胥红踌躇道:“我还是留在陛下身边吧,万一陛下和大人用得上我……就算用不上,我远远看看陛下和大人也好。”

我叹了声,胥红岂是为我留昌华宫受南越刁婢之辱?

我答应胥红请苏世南开医鉴,苏堂竹的肯定不管事了,他就是西日昌送过去的沙包。

打发了胥红,我到正殿见了西日昌,说了此事,他微笑道:“手法重复了,想想还有旁的法子吗?”

我一怔,见他越笑越鬼,我斥一声,道:“有,找你。”

他大笑,笑罢道:“你个懒人,就会用我。”

我坐他身旁,淡淡道:“找什么人都不如找你,找旁人管事吗?”

“话倒不错。”西日昌执笔而书,书完盖了玺印,我在旁看得清楚,他将胥红直接贬成宝林,宝林是不用觐见皇后的。我不知道胥红接了这道旨如何作想,当下沉声道:“那把她留在这里吧!”

西日昌点头。

这时候,宫人来报,说是皇后求见。西日昌微微皱眉,宣了进来。我自觉站到他身后,过了片刻,一行五女莲步而入。为首的粉面玉容,顿时明艳了整座殿堂,正是徐端己。紧跟她身后的女官亦年少美貌,柳眉尖尖,薄唇如弯月,容色不如徐端己,但也是绝色了。我猜她就是田乙乙,光看外貌便知伶牙。初看只觉顽爱,不觉旁人所言的恶毒。究竟如何,看下去听下去便知了。

徐端己和四侍女行过礼,西日昌赐座。问她何事,徐端己软言细语道:“臣妾入宫已有时日,承蒙陛下厚爱,恩赏不绝。臣妾亦知陛下平日政事繁忙,本不想打搅陛下,但今晨于鸾凤宫中发生了一事,让臣妾不得不来见陛下。”

接下去徐端己委婉得体地讲述了一国之后的请求,那就是后宫的主宰权,而不是表面上的嫔妃请安问候、日常用度的奢华。

“柳妃姐姐是位好人,臣妾自知年轻阅浅,还望陛下能让臣妾多向柳姐姐学学。”

西日昌低声问:“就这事?”

徐端己此时已经红了脸,想来这些话也是别人教的,跟着的话就稚嫩了,“是的,臣妾老见不着陛下,昌华宫都不给臣妾的宫人进……”

我心思,胥红找不着我跑月照宫求见,徐端己找不着他闯昌华宫。

看看徐端己娇美动人的容颜,换了我也很难拒绝。这本来就是位人见人爱的小公主。

西日昌犹豫了片刻,道:“难为端己有心了,原本朕只想让你快快活活无忧无虑过着和南越宫廷一样的日子,看来是朕考虑不周。这样吧,你先回去,朕回头下旨给你个事管起来,等日后再看。”

我见徐端己已经点头,但田乙乙在她身后悄悄碰了下她。当然西日昌也看到了,他的头脑转得快,口齿也利索,立刻道:“就这样吧,朕下午约了臣工,你回宫候着。”

他的这话意思是,他要紧政事,徐端己自然不能再开口,田乙乙只有干瞪眼。西日昌起身,带我离开前,柔声对徐端己道:“忘了说,今儿你真好看!”

虽然知道祸害在装,但我真想踢他。

我们先从侧门出,走的时候我觉着那几个女的目光都盯在西日昌身上。

到了偏殿,西日昌自言自语了一句:“来的路上乖巧,到地儿却来事,刚才那几句话,倒很有头脑,可犯得着吗?”

我心念一动,隐约猜到缘故。西日昌似乎也猜到了,对我一笑,“晚上去逗逗?”

我道:“确实该去一回。”

午后西日昌召见了万国维,后者把他前几日交代的事办妥了,邱腾要吹就给他吹。邱腾出钱吹喇叭,西日昌借光。他命万国维联络了大杲几位著名文人,只消一句,几位文人便心领神回。喇叭高吹,自然要高唱在领袖的英明带领下。不用多吹西日昌,多吹也不合适,只要首尾来句就成。

万国维还道:“他们头脑比臣好使,还道,陛下不肯沾光,但公道自在人心。”

西日昌微微一笑,我一旁忍笑,我也终于明白他不用抢先吹,能写锦绣文章的文人又不是傻瓜。只是这公道不公道,只有天知地知脚指头知道了。

万国维瞟我一眼,轻描淡写一句:“陛下新婚燕尔,玉成其事,倒是该颂颂。”

西日昌这才笑出声来,“不张扬,不声不响的好。”

这二人一搭一档,奸君诈臣,我觉着他们才是天作之合。

万国维告退后,西日昌带我去见了柳妃,把徐端己的事儿一说,柳妃当即提了,让新后管辖后宫每季的宫装。这个事不大不小,时间又耽搁得长,西日昌道可行。

西日昌留膳于柳妃宫中,照规矩,我站在他们身后,但柳妃不依,硬拉着我入座了。酒菜上齐后,支退旁人,西日昌取了我的面纱,柳妃凝望我道:“姝黎妹妹长大了。”

西日昌只笑不语。他对柳妃的信任,不用言语以行动。

这一顿晚饭柳妃提及了往事,无限感慨,而我从她言语中仿佛看见了昔日的自己。一个冷艳绝狠的小女孩。那时的我多么憎恨西日昌,心底满是仇恨和不甘的痛苦,眼里除了血红,什么都看不到。但正是这个我曾厌恶憎恨的男人,一点点改变了我。即便他用心不良,但至少他十分用心。

西日昌也道了几段往事,用来填充温暖柳妃的心房。他们共同的回忆与我无关,也不能算男女之情,无非是柳妃如何妥理家事,西日昌早年的辛苦。我觉着他们两个更似亲人。或许世间夫妻大抵如此,没有热情还有琐事。

晚饭后西日昌携我离去,柳妃亲自送出了门,神情从容,眼眸含笑。一个女子能做到她这地步,我为祸害庆幸。后宫最不缺的就是妒妇,怨妇,不愿与人分享自己的男人,怨恨男人不宠爱自己,拥有柳妃这样的贤妻是祸害的福气。

前往凤鸾宫的路上,我跟在西日昌身后想,如果现在他宠幸别的女子,我会如何?

杀人泄愤?自怜自哀?

他大婚前消失于我的视线,我感到了失落,但紧跟着他突然猛扣我心扉,一下子置我于他预谋几年的深渊。若他去宠幸旁人,现在的我估摸不仅只有失落了。我终究不是柳妃。

盯着他的后背,我真想用刀挖开来看看,里面是颗什么心。这个祸害,不仅对自己的贪念控制老道,还对我了如指掌。

想着想着,他忽然止步,我险些撞他背上。

“一会儿什么都不要想。”他沉声道。

我点头,他肯定要去干“好”事了。

跟他步入鸾凤宫,我小吃一惊。改建南越宫廷式样的地阶,好大的手笔,几乎将整座宫殿弄得面目全非,虽然尚未完工,但完成的部分已觉铺张。西日昌也沉了沉面色,而进入正殿后,他又变作当日哄骗我的昌王爷。

西日昌的驾临,惊动了鸾凤宫所有人。我们在正殿上等了会儿,徐端己和一干宫女趋步而出,多是南越的女子,一片软声绵语,莺莺拜倒,煞是好看。

女子们礼毕起身,徐端己粉着脸半天没道出一句,还是西日昌替她言了。“今儿你来找了朕一出,朕就一直牵挂心头,晚上怎么都要抽出空来,到你这儿转转。”

徐端己立时绯红了双颊,细语道:“陛下有心了。”

宫人送上茶酒和果子,均是南越宫廷远程特送的。西日昌开始无聊,扯了一堆又一堆闲话。这啰唆话没一点含金量,纯粹的废话。我也终于明白苏堂竹被他影响的是什么了。

转过视线,我看到一干宫女纷纷垂首侧耳聆听,似乎津津有味。天南海北地东拉西扯,也亏西日昌说得不闷,要每晚对着我这样叨叨,早被我踢下床了。

田乙乙忽然投了我一眼,我们视线相交,我觉得她眼里冒了冒火星。宫里有品级却没被她当面说道过的,只有我了,而我现在住昌华宫。

徐端己不健谈,在西日昌停顿的时候请示道:“听陛下说起南越民间的事儿,端己不熟,不如让乙乙替端己说几句?”

西日昌笑说好。田乙乙便上前,礼后,针对西日昌之前提的几事详细说开了。她口齿伶俐,言语风趣,引得众人忍笑轻笑,西日昌则大笑起来。田乙乙忽然对我道:“这位大人如何称呼,或许是乙乙说得不好,乙乙很伤心大人没有笑。”

我垂首,这场合祸害肯定会替我说话,用不着我自己答。果然西日昌沉声道:“哦,她是西门,朕西日皇族的宗室,为人素来严谨,不苟言笑。朕要说个笑话,也不见得她笑。”

其实我也觉得乐,但我的注意力更多地放在观察众人上了,而我的笑不对旁人。

西日昌一句皇族宗室解开了众人的疑惑,顺着这个话题田乙乙问了下去,他就又吹了顿对着西方落日誓言的故事。

“原来是这样。”田乙乙感叹道,“陛下的先祖令奴婢崇敬,真是了不起的帝皇。”

而后他们的谈话继续,一个老练的废话篓子,一个机灵的奉承婢女,话头越来越庞杂。当我觉着时辰晚了,差不多该回去的时候,田乙乙替徐端己大胆问了句:“陛下今儿留宿鸾凤宫吗?”

徐端己立刻嗔她一眼。西日昌神秘地一笑,凑近身旁的南越公主,附耳说了句话,令她明艳的眸光更加水汪汪。不是啥好话,花苞初放折易伤。

我腹内暗咒他无数句。

西日昌带我出鸾凤宫,徐端己遣田乙乙等女相送。走了段路后,西日昌离远我,扯了下田乙乙。我在后面看得仔细,少女受惊,猛地抽了手。西日昌那祸害在她耳畔低低道:“朕把胥嫔贬了……可惜你太小了。”

然后西日昌甩下发憷的田乙乙,带我出了鸾凤宫。

步入昌华宫,西日昌飞我一眼,我还他一斜眼。步入宫殿,他拉我手,我甩开。他笑了,道:“是很小啊,一对软趴趴的小面饼,我哪有空把它捏大?”

够不要脸的,我啐了声。他再拉我手,我不甩了。

死祸害逗完面饼还不够,又凑我耳吐气,“都捏你了。”

我实在忍不住踩了他一脚,他也不叫痛,只笑,笑声悠扬在殿堂。

经过此事,田乙乙收敛不少。少女怀春总多思,思多了煎熬,煎熬了行事就不稳。被祸害一调戏,倒平了下来。拿祸害的话说,她就是想我轻薄她,空了我就去轻薄,这不就结了?

回到寝室,祸害异常老实,安静地平躺我身旁。我琢磨他素来夜间行事,我忍,就不开口说话。装,装去吧!

过去很长时间,我都快迷糊了,祸害才启齿道:“你不知道,那年你多么鲜嫩。你总在掩饰容色。刘海那么长,遮了整个额头,脂粉不沾,还把唇色弄得苍白。可有些美丽,是遮掩不住的。”

我愕然惊醒。他道:“当你震怒,恨的时候,一下子容光四射,所以我明知道不是时候,还是要了。”

“含苞欲放,而后怒放。世上大多花开盛极而败,而你到现在还没开全。我总觉着能开得更艳更惊色,甚至怎么开都开不完。”

我默然,这算他给我解释吧。他的谎言太多,以前说过最喜欢花骨朵儿,现在又说喜欢怒放。其实无所谓了。

说了那么动听的话,祸害就不装了。

贪官并非从来就贪,尝到了甜头,才会渐渐泥足深陷。酒鬼并非从来就饕餮,酒奋了精神活了思维,明知酒到酣处才最美,烂醉如泥斯文扫地,却难在兴奋时收住。

很多事原本无错,还是好的,但过犹不及。人亦如此。婴孩降生于世,如一张白纸,沾染什么成什么,婴孩的变化就如一个染缸,第一道重色洗下去,就是祭奠生命的色彩。

西日昌洗的是黑色,世间最重最强的颜色,洗过了黑色,无论再怎么洗,染缸的水都不会变化。而我在八岁那年,洗了红色,无论再怎么洗,甚至洗黑,心底的那一抹血色,永远都不会褪去。

黑与红,世间两种强烈的重色,在贪念中绽放出令人窒息的美丽,排挤、改变、吞噬所有其他色彩。黑色带残红的花开遍野,黑色妖娆缠绕丝丝血红,喷吐出剧毒焰火,弥漫开晕红光芒。花氛香甜,花意决绝,正是祸害早年所书,世人皆无罪恶感。

贪念无罪,因贪念是人的繁衍所需。贪婪无罪,没有追求何来成就?作孽无罪,你不作孽他作孽,不如你自己作孽或许还能比别人作孽作得好。

每个人都在作孽,以善人自居,以仁义为衣,单以自己心意,自己眼光去评判他人。极少人去想自己或许错了,绝大多数人只会想,都是旁人错了,旁人作孽。

偏激的异端邪说,我也会了。

我搂着入睡的祸害,凝望他安静的面庞。我们都错了,但我们又都没错。贪念是可控制的,贪婪是有限度的,作孽是有对错的。我们都是俗人,无论身份或旁的,世俗之人都有喜恶,都有贪求。

我贪求这一刻他柔和的面容温热的怀抱,而他贪求的更多。

我微笑着熟睡,当他抱我我就抱他,当他宠我我就宠他,有贪念也有其他,单有贪念是可耻的。我们都需要有一个足够力量,适宜的怀抱,来容纳自己无法与旁人道的孤寂,寄放那绝对的沉重色彩。

清晨,他感叹春宵苦短而起身,出了寝室,他就没有感叹,换了天威难测。而我出了昌华宫,就是位武者。

我们分开而行,谁都不回首。没什么好看的,夜间可以看个光,看个透。白日下看到的都是表面,因为日光太亮了,一镀光,什么都炫目,什么都看不到底。

月照宫里,唐长老结束了最后一次万象诀的传授,对我道:“明儿起,你要辛苦了。他们那伙人都不是我这样文绉绉的。”

我慎重地致谢。唐长老微笑道:“我占了你那么多时日,他们早有不满,但西日师侄说他新婚期间,暂不管旁事,就由着我成日跟你叙话了。”

我垂首,老姜似的唐长老。

提前回了昌华宫,我先去找胥红,赶到正合适,她正接了圣旨,傻眼坐于房中。她一见我来,立刻噙泪扑来,跪地道:“大人,你不是说请苏太尉帮我吗,怎么会这样?”

我拉她起身,告之她西日昌留她在昌华宫做宝林,比之在别宫当个长年累月见不着圣面的嫔,更有出头之日。

胥红这才稍宽怀。我又道:“现在需要先和南越搞好关系,陛下必须要兜着南越人。别说你委屈,旁的妃嫔也委屈着,苏太医则天天委屈着。你被贬实则被陛下护着了,该高兴啊!”

胥红破涕为笑,这个天真的女子,又说了句傻话:“就是就是,我看陛下根本不去鸾凤宫,后宫里还是大人最红。”

我瞪她一眼,她立即捂嘴。她是个口快直肠人,当初仙雯之死虽怪不得她,但她若能忍着,不叱骂仙雯,事也不至此。

我见她畏惧模样,转念出了个主意,“今儿你说错了话,得罚!”

胥红又要跪地,我再次拉住她道:“打是不打你了,罚你抄一百遍‘女诫’。”看她先松气,后又愁眉苦脸,我有点好笑,估计这女子平日是不爱碰书的。

同西日昌一起用了午膳,他又带我出了宫。这次我们没有易容改装,只穿宫中的便服。

马车里,他对我道:“明儿你带上‘永日无言’去会会他们,鼓我也给你送过去了。”

我思了会儿,道:“前阵子对着清华池,我倒会控着曲音,只是那鼓一时半会儿还不能奏,以最简洁的乐音奏响最繁复的乐曲,是乐师终身的追求。”

他笑了笑,“没事,你有时间。”

半路无语,我们安静地对坐着,片刻的安宁难得,从今日开始,我们的日程又将变化。他的目光始终落在我腰际,而我的目光则在他手上。

这祸害身上无一处不漂亮,偏生这些漂亮的地方,又都充斥力度。这一双手扼着无数生灵,掌着一国和当世所有国度的命运。

车悠悠停下,却是苏世南府前。他先下车,而后扶我下。我们携手而入,在庭院里见着了花重。

花菊子正在园圃里忙碌。他一身粗布衣裳卷着宽袖,蹲在泥地里捣鼓。这位南越名士,也算躬耕于盛京了。

我们起初没有打搅他,匿步而近,止步静观,后来他抬头抹袖擦汗,发现了我们,才起身走出园圃。

花重拍了拍手上的泥,对我们笑道:“春日问花花语香,二位看来不仅好兴致,还很应时。”

西日昌道:“哪里有先生兴致好,粗衫乍著,南枝可插,更需频剪。”

两个爱玩脑子又爱斗字眼的男人耍了几句嘴皮后,连笑数声,动静很快引来左荃珠,她服侍花重净手更衣去了。

西日昌本与我在庭院回廊中等候,不知何故,西日昌不等了,拉我离去。问他为何,特地出宫就为与花重说几句玩笑?他想了想,手伸入袖中摸索了半日。我猜他想留个物什给花重,或是丢一枚银元,只是可怜的大杲帝皇,发现自己身无长物,袖中干干净净的,啥都没有,只能皱眉望我。

我对他招招手,示意他低下头来,他照做后,我拔了他的发簪,顷刻间,长发滑落,多情地拂过我的手,我的衣,回落他的身。

西日昌含笑接过我手中的发簪,搁在了回廊上。

簪花问意。和这号人打交道真伤神。

披发的祸害,在苏府下人的瞠目结舌中飘然而去。

回到车内,西日昌用力地搂了搂我,感叹道:“我怎么就没想到?”

他松手后我道:“你脑袋后的自然想不到,见过眼珠长头顶的,没见过长后脑勺的。”

他温柔道:“你替我长。”

马车又开始行进,他顿了顿,忽然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我事儿繁多,不能像寻常夫妇那样每日陪着你,我不在的时候,你自己多担当。”

我当即道:“这是什么话?”

他笑了笑,“胡话。不说了。”

跟着他又说了几段真正的胡话,逗到我笑出了泪,而后我们恢复平静,再后我们到了王伯谷的无名山庄。

他查听了西秦诸事,安排了部分西秦贫民跟邱芬回大杲的接引诸事。打仗打的是民心,花重点出了仁义,接下来的步骤祸害都心领神回。

王伯谷不在,那回与我比较的阿大阿二也不在,倒是无人旧事重提,让我再动动筋骨。

回到宫廷,已是入夜。西日昌牵我手,步入寝室。室中多摆了张架子,架上挂着一件玄底金章的衣裳,裙角旁精致的刺绣乃西日皇族的族徽,红日白泪。这族徽我只在西日昌的祭服上见过一次。

西日昌亲手为我换装,铜镜里映出英姿飒爽气势逼人的女子,和穿过她的腰搂着的一双手,强而有力地扣着,托着,缠绕着。

玄光金纹在宫灯下熠熠生辉,如璀璨银河。

情之美,宛如璀璨花开。缱绻浮云温煦风徊,四季花放,依然黑红为主,却多了星星点点的墨绿、黛青,而底下是广袤黄土。

穿梭其中,若飞若腾,蝴蝶扑花,庄周晓梦。身子无比渺小,轻灵至极,仿佛风一轻拂,就能卷走。

眷恋花海,若停若痴,意有所随,不可言传。猛然一句前朝巾帼警语震响天地:

呸呸!两个痴虫,你看国在哪里?家在哪里?君在哪里?父在哪里?偏是这点花月情恨,割它不断吗?

跟着,花重《花间语》那段文字浮现脑海:

花非花,叶非叶,道是花红不是,道是叶绿不是。红红与绿绿,恰似看朱成碧。

当日那段词还有最后一句在另一页上,我刻意忽略了,连起来正是:

花非花,叶非叶。

道是花红不是,道是叶绿不是。

红红与绿绿,恰似看朱成碧。

曾记,曾记,人在花下葬骨。

想到此,不禁后心发寒冷汗迭出,搂着我的西日昌立刻感知,他什么都不说,只抚我后背。我的一手捏在他背上,指甲嵌入他肌肤,过了很久,我才收手,指甲上隐见血丝。我垂目问:“不疼吗?”

他依然无语,改了轻拍我背。那意思是睡吧,睡去吧,睡醒了就好了。

在情爱上,想得多的女子大多多愁善感,或钻牛角尖,而想得少的女子相比之下,比较幸福,几乎不动脑子就跟爱人走,什么事都交给爱人拿主意。和西日昌这样的男人相处,想太多很辛苦,不想也未必幸福。

超越情感,也是多思者多虑,少思者少忧。该放当放,纠结不清的始终是自己的执著。

迷糊睡去后,睡醒了果然一身轻松。温暖的晨光倾斜,换了新装的我气象一新。

随西日昌一同出了寝室,出昌华宫一路上我们轻言笑语,论了几句武学又谈了一句胥红抄书。临到歧路,他低声对我道:“辛苦了。”

我一怔,他转身又一句:“今儿开始,将会更辛苦。”

我一笑,夹着琴盒,往月照宫而去。

琴盒被打开,“永日无言”在月照宫最里的一间殿堂中黑的绚烂,合着我一身玄衣,相映生辉。

向罗玄门注目于我的众人躬身示礼后,我道:“因早年贞武奏曲于此宫,唯恐今日复响,惊了宫人。只得委屈诸位长辈,在此地听我一曲《花间语》。”

我坐回席上,转轴拨弦,未成曲调先有意。似轻风飘过,一阵花香,幽幽传来。若以妃血开场,势必音成东风无力百花残,而“永日无言”却可恰如其分地呈现隐约香动。

气劲如影随形,悄然跟在花香幽浮后,鬼魅而轻灵,令聆听的众人动了神色。罗玄门没有低手,全都有眼力,让他们吃惊的,可以说既是匿气下的气劲,又不是。

旁人的匿气气劲都是从如丝若缕,修炼成条条道道,而我的音武初成匿气气劲就是片片层层,到了此刻,它已成群。

指尖轻点,似蜻蜓点水,又似一朵花开的声音;指间飞击,一霎时我已臻至我能的极限手速,不知在五弦上颤点了多少音。群花怒放,天地间一阵金黄向日葵,又一阵满目红鹃,群花一片又一片更迭色彩。不强的气劲,却充斥满殿,仿佛殿堂中开遍鲜花,没有一个角落被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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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啥?穿越了!嗯,好吧,我接受。纳尼!还是个废物!算了,老天有眼,就是瞎了。哈?为毛还要替姐姐作诗?可以可以。纳尼??因为天才姐姐不想嫁给残废王爷而代嫁!操你妈的,这就不合常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