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越来越浓,月色逐渐被吞噬掉,忽的平地起一阵风,雾零散,一个老头缩在地上不住呻吟,“哎呦呦,疼死我了……你这小兔崽子这么狠心,想踢死我呀……”借着淡淡月色,云阳认出来,躺在地上这位赫然是七夕宅的梅二爷!
云阳那一脚正踢在胸口,虽然没练过,但遇到危险时人的本能被激发,云阳那一脚使上十成功力,现在老头躺在地上直哼哼,也不知道肋骨断了几根,颏下那长长红须无风颤抖。“咯咯咯!”又有笑声传来,云阳没空理会,急忙蹲过去查看老头还活着否。
万幸,还有口气。云阳吃力将他搀扶起来,一脸惭愧:“对不起梅二爷,不知道是你,伤到哪儿了?用不用请大夫啊?还能走么?这么晚了你跑这里做什么?!你还能说话么?”
“咳咳,咳咳!”梅二爷使劲咳嗽几声,这才缓过劲,“臭小子,这么狠心,想踹死我呀!”
“对不起对不起,不知道是你……还以为……是鬼呢!”
“呸呸!是鬼就能这么踹啊!”梅二爷哆嗦着一屁股坐在树下。云阳立马一脸正气:“子不语怪力乱神,遇上鬼我当然要为民除害哦!”
“除你个头啊!咳咳!”一激动,老头又咳嗽几声,吐口浓痰,云阳又开口教育:“请不要随地吐痰!”
“吐你个头啊!”老头在他头上来个爆栗,“说,深更半夜来此后院作甚?”
云阳见他无大碍,心下也宽松,既然是主人在此,量也没啥鬼神,当下把经过一说。然后诚恳地望着他:“梅二爷,这种树是哪儿来的?叫什么名字啊?”
梅二爷翻了个白眼,一挥手道:“转过去!”
云阳有些不解,老头看看月色,不耐烦道:“转身过去!”云阳嘴里嘀咕着,还是转过身,然后感觉右脚又被箍住,低头一瞧,又是老头的手,心说莫非这梅二爷有怪癖?
“喂喂,二爷,你做什么?”云阳有些紧张,万一他是看上了自己右脚,啃上那么一口,这辈子就可以去残联了。
老头不答话,只顾在脚上忙碌着,“喂喂!”云阳扯动右脚,却被什么东西缠住。“别动!”老头斥了一声。
“你到底做什么?你不说我要走了!”
“给你牵红线!”老头不耐烦。
“什么红线?”云阳低头一看,果然一条红线系绑在自己右脚踝上,“喂喂,你干嘛……”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你到底是谁呀!”
“月老!”
“啊?!”云阳懵了,这猥琐的老头竟然是月老?那自己这么帅岂不是神仙?“喂喂,二爷,咱不开玩笑,这游戏不好玩,我看你还是回去睡觉……要不我背你回去?”
“少罗嗦!”老头愈发不耐烦,抬头看看月亮,“那是什么?”云阳跟着抬头看看,不解道:“月亮啊!”老头又指一指自己:“我老不老?”云阳心说没有比你更老的了,当下点点头,无比诚实回答:“老!”
“那我就是月老!”
“喂喂,你不是说真的吧?!”云阳郁闷了,“这么说你是神仙?”
老头不睬他,拉着红线往后扯,云阳继续追问:“你不是七夕宅的二老爷么?你真的是神仙?那梅大爷岂不也是神仙?他是哪位尊神啊?”
老头把线拉到树下,然后打个活扣,准备往绿花上套。云阳醒悟过来,急忙一扯红线,大叫:“等等,我知道月老牵红线,你不是把我跟这棵树配对吧?还有没有天理呀!”
眼见雾又重新聚拢,月也逐渐沉下去,月老叫苦连连:“来不及了,误过时辰就遭殃了!”说着奋力一扯,云阳打个趔趄。
“喂喂,你不说清楚休想牵红线!”云阳边往后退,边试着解开绳头。虽然心里仍不大相信这就是月老,也不认为月老会做这种无聊的事,但是万一是真的,自己以后岂不要娶棵树做老婆?这事万死不从!
浓雾逐渐掩盖过来,来不及了。月老拼出老命把活扣往绿花上一扣,却被云阳从那头一拽,红绳偏了几尺,结结实实套在了红花朵上!
月老一呆,顿时捶胸顿足:“完了!完了!天意呀!天意呀!”
浓雾中的云阳只觉脚上一紧,然后又一松,顿感天旋地转,噗通仰倒在地,昏了过去。
一阵优美的仙乐,恍惚间看到一位紫衣仙子在祥云中翩翩起舞,那曼妙的身段娥娜翩跹,越舞越近,鼻尖似已闻到那阵淡淡的幽香。忽然,一股白光乍现,顿时,一切消失了。
云阳吃力睁开眼,头顶的阳光直直射下来,明晃晃刺得睁不开眼。艰难爬起来,入眼却是一呆:只见荒草连连,远处杂乱相交的树木葱茏,一些不知名的小花开得颇为旺盛,一只蜥蜴爬过,望了望发呆的云阳,吐吐分叉红舌,又自顾走了。
自己明明住在七夕宅里,怎么……云阳糊涂了,爬起来一看,原来自己躺在一块岩石上,背篓完好无损放在旁边,里面的书啊笔啊原封未动。
咦?不对呀……使劲拍拍脑袋,昨天瓢泼大雨,自己淋成落汤鸡,后来就宿在了一座庄园,那主人姓梅,还有两个小丫鬟……哦哦,还有半夜发现一棵古怪的树,还有那个自称是月老的梅老二……那怎么自己就躺在这里了?
身上还是自己那套穿了四年的旧长袍,再仔细打量,这里明明是荒郊野岭,可是昨晚?难道是鬼!云阳脑中蹦出这个字,急忙抓起书篓想闪。跑了没几步,突然省起昨晚月老的事,慌慌蹲下看脚踝,并没有红线。
“难道是南柯一梦?”抓抓耳腮,“那棵树好生奇怪,我明明看到,还摸了下……不是做梦啊……”云阳皱着眉头想了想,那红线……突然解开靴子看了看,霎时,云阳一屁股跌在地上。
白皙的右脚踝,一圈红丝若隐若现!天哪,这么说那是真的,我竟然,竟然跟一棵树配对了!云阳脸色惨白、神情沮丧地瘫在草地上。
“为什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云阳突然咆哮起来,“月老,你给我滚出来!”胡乱抓着地上的石块扔出去。嘶喊了半天,口干舌燥,云阳逐渐平静下来,仔细梳理一下昨晚的经历,得出了一个结论:撞邪了!
这荒山野岭的,哪里有什么深宅大院?还搞得那么豪华,别说屋子,连块砖的痕迹都没有,不是撞邪又是什么?
顾不得掸掉臀部的草叶,慌慌背起书篓撒腿便跑,边跑边祈祷:“子不语怪力乱神,阿弥陀佛,无量寿佛,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小生从今往后不再偷胖叔家的桃子……哎呀……”慌不择路,云阳一头撞在树干上,顾不得疼,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确信他跑远了,树干后转出两个老头,赫然是梅氏兄弟!
梅老大一捋紫髯,眯着眼望着云阳去的方向沉吟道:“你确信他就是冥王要找的人?”
梅老二点头:“你我测试过,理应无错!只是那凤凰木……”
“天庭的事,且由得他们烦去吧,只是冥王一直提防婚姻殿,怕的就是这个,如今果然应验……”梅老大叹口气,轻摇头,“任务完成,还是还回本来面目吧!”说罢身子一转,一股白烟过后,风流神打着哈欠倚在树干上,仍旧是那副假扮书生吊儿郎当的模样。
“喂,月老,该你了,奇怪,怎么现在说话这么轻松呢!”
梅老大是风流神,那梅老二自然是月老了。其实月老比风流神岁数大得多了,不过变回本来面目,月老一下子萎靡了许多。“咳咳,那小子,昨晚差点儿踢死我……我说我是月老,他还不信……咳咳……”
“你看你这副德行,换做我,我也不信!你还把人家的红绳给牵错嗯……嗯……”话未说完,月老急忙捂上他的臭嘴,“天机不可泄露,你想害死我呀!”月老埋怨道。
“怕什么,昨晚那些人都是我变出来的,那凤凰木也已回天界!何况你自己都说是天意了,冥王就算知道那又如何?”风流神无所谓道,不知从哪儿又掏出那把扇子,自顾享受着。
“轮回呀!咳咳……”月老使劲咳嗽几声,吐出一口痰。风流神急忙躲开,不过说话语气还是收敛了些:“知道了知道了……话说有病就看大夫嘛……哎呀,好了好了,别瞪眼了,我有点事先走,你记得回婚姻殿啊,别迷路了!”说罢一个地遁,人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