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外偏僻的一条小路上,野草在炽热阳光下懒洋洋伸着叶子。一只黄绒绒松鼠从树上爬下,迅捷地抱起小路边一个落下的松果,机灵地四下查看,没有危险,这才放心地捧着松果,用那秀气的小鼻尖不停嗅着松果香,神情陶醉。
突然,旁边的一块草皮动了动,松鼠噌地一下跳回树下,紧张地回头张望。草皮掀了掀,突然坍落,现出一个大洞,露出三颗脑袋。松鼠吱地一声,扔掉松果跳到树干上,蹭蹭蹭爬了上去,躲在绿叶遮蔽的树枝上观察。
三个灰头土脸的家伙从洞里爬出来,正是风流神、云阳和吕半仙。三人累个半死,瘫在草地上呼次呼次喘个不停。
“哎呀!”云阳突然大叫,“我的书篓丢了!”
吕半仙安慰道:“算了算了,有时间回去拿吧!!嗳,你就是那个风流神?看你岁数跟我差不多啊!”
风流神白他一眼:“客气客气,本神经历了一千春秋,只是保养好而已。”
半仙叹口气:“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此言不虚!”
“对……嗯?你个兔崽子,出言不逊,竟敢拐弯抹角骂我,看招!”风流神脱下鞋扔了过去,带起的灰尘俱都洒落在中间的云阳身上,恼得云阳大叫:“够啦!脏不脏啊!你瞧瞧!”
云阳一向有洁癖,只是这一路风餐露宿,逐渐习惯。之前能够忍受破庙和泔水桶,已然不易。现在公然被风流神死猪般拖着,又在土里像老鼠般穿行,唯一的这件袍子脏破不堪,心情自是不爽。
吕半仙邋遢惯了,即便睡猪圈也照样鼾声如雷。只是未料到云阳反应这么大,便把矛头指向风流神:“喂,什么什么神,都是你害的,没事跑什么啊?还土遁,有狼追啊!”
见面匆匆,未来得及叙说,又怕云阳落在翼姬之手,也难怪他们不解。风流神淡淡道:“他们是冥王派来追杀我的!”
云阳突然一把捞起风流神衣襟,咆哮道:“风流神是吧,你说,你是不是就是那晚那个梅老大,说啊!”
一丝诧异一闪而过,风流神尴尬笑笑:“哪晚哪个啊,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少装蒜!我都知道了,你跟月老,对不对?说,为什么这么做!”云阳近乎歇斯底里。风流神暗暗叫苦,埋怨当晚月老不该自报身份,又诧异为何云阳会猜到是他。
吕半仙一看情形不对,急忙站到两人中间灭火:“好了好了,大家消气,消气……那个,神仙,解释一下吧!”
风流神瞅瞅吕半仙,知道多半是这半个神仙推算出来的,不觉暗佩这人的聪明,只是有时浑浑噩噩,不知是大智若愚还是深藏不漏。
“既然你都知道,本神也不隐瞒。你,云阳!”风流神指着他,郑重地说,“你现在是凡人,但你的前生来世,却是仙与魔!”
话音刚落,遽然轰隆喀嚓,凭空响起几声炸雷,顿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风流神脸色骤变,浑身颤抖,嘴里喃喃道:“完了完了!泄露天机,触犯天条,死罪难免!”噗通跪在地上,冲天庭不住叩头,嘴里不知念着什么。
追踪风流神的九妖翼姬和赤焰在不同时空俱都感受到了天怒之气。“糟了!”翼姬暗道,“无缘无故,突发天怒,定是那风流神跟他泄露天机,这下坏事,冥王放不过他,说不定牵连我们,还是尽快找到为上!”
云阳茫然望着天,乌云愈聚愈厚,逐渐形成一道强劲旋风,不时有闪电从中劈过,咔嚓嚓,雷声震动。
吕半仙的脸色苍白,他听说过天怒,但从未见过,今天走运,眼睁睁看着一道散着淡紫色闪电直劈而下,正击中远处一颗大树,那棵树瞬时化为齑粉。
又一道闪电,旁边不远处的树上突然跳下一物,同时,那树被击中,炭化都来不及,直接气化蒸发。
间不容发之际,松鼠从树上超越极限蹦出,躲开了雷殛,正落在吕半仙的头上。“哎呀哎呀!”吕半仙手忙脚乱,却发现是一只吓傻了的松鼠。
突然起身,风流神脱去云阳的右鞋,“喂喂,不要趁火打劫……非礼啊……”云阳被他古怪行为弄懵了,傻傻喊着。
云阳右脚的姻缘咒散发着诡异的绿光,风流神伸手入怀,掏出悲碗,举头望天。
“对不起,小神要再一次逆犯天条!”
天界,诛仙台。
云雾缭绕,一阵阵阴凉之风自谷底泛起,偶尔间杂着凄凉的枭鸣。裙裾被冷风扇动,轻摆着。鸢萝打个冷颤,慢慢来到台柱前,怔怔望着台下深不可测的谷底,思绪似乎也被周遭的寒气所凝固。
印象里,这是第三次到这阴森恐怖之处,似乎对这里有种特殊的感情。每次烦恼不得解,鸢萝便不由得来到此处,仿佛置身诛仙台,便能清楚往事一般。
繁槿的话又清楚的回响在耳边:不要与九皇子成婚!不要与九皇子成婚!请不要与九皇子成婚!
一直以来,自己与繁槿没有交集,她却为何辛苦跑来告诉自己不要成婚?难道是别有用心还是真的好心提醒?鸢萝的脑中晕晕的。这许多时日虽有凤无夜相伴,也能让自己快乐,可惜,内心深处总是空荡荡的。不是凤无夜不在自己心里,实在是心里的那个位置,被一种无名的情感占据着:迷惘、渴望、甜蜜、苦涩。
唯一自我安慰的,便是告诉自己做天界的九皇妃很好。做山鸡的老婆,自己岂不成了母山鸡?鸢萝唇角勾起弯弯的笑。一朵花跟一只鸡结婚,不知道生的孩子是不是叫花鸡,反正是不可能生个桃桃那品种的鸟了吧……
突然,怀中的观尘镜剧烈抖动,鸢萝诧异的摸出来一看,只见原本平静如水的镜面不知何时变得雾气迷蒙。鸢萝惊异地伸出纤细白嫩食指,轻轻触摸。入手冰冷,却非粘上水雾,而是观尘镜内的的确确显示出了云雾的画面。
“咦?奇怪!”鸢萝细细看着镜面,“平时一直做镜子用,今日为何如此异常?”
观尘镜又剧烈抖动一下,差点儿脱手落下诛仙台。鸢萝捧着它往回退几步,到了捆仙柱下,一屁股坐在冰冷的台子上仔细翻看观尘镜。
镜中的云雾愈积愈厚,突然一道刺眼闪电划过,紧接着咔嚓嚓一声炸雷,镜面又是一抖。鸢萝紧张地注视着,心里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感觉,好像这里面发生的事与自己有关。
等到三道闪电劈过后,鸢萝瞧清楚了,里面显示的是凡间某地,三个人抬头望天,正好像在镜子那头与自己对视一般。鸢萝心里动了动,明知道那些人看不到自己,可心里升腾起的那股奇异却分外强烈。他们是谁?在干什么?为什么显示在我的观尘镜中?鸢萝很疑惑。
又一道淡紫色闪电劈过,映得那三人的脸突如鬼魅般骇人,便是鸢萝也震得心陡跳了几下,电光火石间,鸢萝已看清楚了。
“诶?那不是半仙么?”鸢萝奇怪道。她跟吕半仙相处一段时日,自是认得。另外两位有些面熟,尤其是那个书生,那剑眉下的一双眸子,更是漆黑如子夜,璀灿若星子,轻轻一眨,令得鸢萝心底一颤,似已拨动了某跟心弦。
死死盯着他,鸢萝紧张地喘不过气,这种感觉好熟悉,似乎曾经遇到过,在哪里呢?他是谁?为什么我对他有着如此熟悉亲切的感觉?
“看什么呢?”温柔的声音响在耳边,不知何时,凤无夜悄然来到身后,轻轻揽住鸢萝的肩膀。见她没反应,凤无夜好奇伸长脖子往观尘镜中望去,霎时,脸色大变!
鸢萝觉出异样,不解地问道:“怎么了?呶,观尘镜突然出现这个画面,我觉得好奇怪,他们抬头在看什么?!等雷劈么?”
“不!”凤无夜一脸凝重地道,“他们在等天怒!”
“天怒是什么?”鸢萝好奇道,“你看,他是吕半仙诶!”
凤无夜看清三个人,顿时一颤,嘴里喃喃道:“风流神,吕半仙,云……云歌?怎么是他们?”
“嗯?”鸢萝听到凤无夜念叨云歌,心底的那股疑惑马上升腾为紧张,“山鸡,你是说云歌么?谁是云歌?他在哪儿?是我前世的那个云歌么?”
凤无夜紧抿着嘴唇不发一言,双眸中射出复杂的光芒。突然,一道闪电劈中周围一颗树,三人大叫,风流神脱下云阳的鞋,举起了悲碗。
“不好!”凤无夜突然大叫,“触犯天条乃是死罪,他们罪不至死!”说罢腾身化凤,一把捞起还在发呆的鸢萝,朝下界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