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重阳后悔今天穿了双帆布鞋出来，他感觉到泥水已经湿到了小腿，“你为什么要选这条路啊，我看你们村挺大的，不会只有这一条路吧？”
可儿迟疑了片刻，“这条路可以绕过村里的人家，直接到村子尽头，我家就住在那，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想先回家看看。”
“你怕被村里人看见么？李默的死和你没关系，你怕什么？”高重阳忿忿不平道。
高重阳从可儿凝视的眼神里看见了远方的灯火，可儿轻叹一声，“好多事不是有理就能说清的，我也希望是自己多心了。”可儿转念一笑，“对不起，那天你打了我一个耳光，我心里还骂你呢，其实我知道你人不坏。”
“嗯？”高重阳一愣，“应该是我说抱歉才对……”
可儿看着前方的路，淡淡的笑着，“其实你这个人心肠挺好的，帮了我们那么多忙，还为了李默的事大老远跑到这穷乡僻壤里来，我挺感激你的，也挺佩服你。”
“我这人最受不了别人夸了，呵呵。”高重阳羞怯一笑。
终于走到了小路的尽头，庄稼地消失了，呈现在眼前的是一栋二层小楼，被砖砌的矮墙围着。
“到了。”可儿说。
窗户里透出微微的灯光，四周安静极了，可儿走到门口，轻轻推了一下铁门，门没有开，奇怪，村里家家户户晚上都是不锁大门的，可儿用力推了一把，铁门晃了一下。
“你看这门上是什么？好像用什么东西别住了。”高重阳指着锁子说。
可儿这才发现原来门锁上的两个圆环用扫帚给穿上了，所以门才推不开，“是不是你家人出去了，随手拿东西别住了？”
“不会吧，家里灯亮着呢，进去看看。”
可儿将扫帚取下来，门开了，院子里很黑，借着屋里微弱的灯光来到门前，里面竟然没有声音，可儿轻轻喊了一声，“妈，你在家吗？”
里面没人回应，看来真的出去了，可儿因为事先不知道高重阳和自己回老家，所以家门钥匙没带在身上，“要不我们先去李默家吧，看看能不能找到手机？”
可儿看天色不早了，正打算离开，门开了。
“妈，我回来了，刚才叫门怎么不开啊？”可儿小声说着。女人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的高重阳，高重阳急忙陪着笑脸，“阿姨好，我是……”
“进来吧。”女人转头进了屋，弄得高重阳好没面子，跟着可儿后面灰突突进了屋。
可儿把扫帚举起来，“不知道是谁把这个塞到咱家大门上了，让人怎么出去啊？真是的。”
女人一声哀叹，让原本冷清的气氛更加凝重，“村里的老习俗了，我每天出不去就爬梯子，后来干脆就不出门了。”
可儿一愣，这才想起来村里那个封建的老掉牙的习俗，以前只要有人家里出了“扫把星”，人们都会在他家门上插一把扫帚，这不是摆明了拿自己当扫帚星了吗？
女人接着说，“村里人都说李家儿子去找了你一趟就死了，说你不吉利，还有李家，灵堂摆了七天七夜不肯下葬，非逼着我把你找回来给李默配冥婚！李家人什么事做不出来？还好，老村长劝他家要以死者为大，这才下了葬。”
“真是无稽之谈！林可仁当时不在场，怎么能全怪在她身上？”高重阳气愤道。
女人瞥了一眼高重阳，“他是谁？”
“他是我刚认识的一个朋友，临校的。”
女人显得不太高兴，“刚才在门口我没敢问，就怕被邻居听见，你怎么能随随便便把一个男生带回家？咱们村里的规矩你忘啦？谁家闺女要是带男人回家，这辈子都别想有人上门提亲了。”
“这都什么年代了，村里的老封建传统该改改了！”可儿不耐烦的说。
女人不理会可儿说什么，自顾自说道，“再说了，你和李默定过娃娃亲，现在人家刚死，你就带回来个男的，妈不管你们什么关系，总之趁着天黑让他赶紧走！”
女人说道“娃娃亲”，可儿羞愧难当的低下头，不知道高重阳这会儿怎么看自己，这种包办式婚姻在村里很常见，可毕竟自己现在是大城市的大学生，让人知道自己竟然和别人定过娃娃亲，真是丢死人了，可儿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
“妈，人家说什么也是我的朋友，大老远陪我一起来了，您就不能客气点吗？至少让他在家里先住一宿明天天亮再走啊。”
“什么？还住一宿？可儿啊，不是妈不通情理，定了娃娃亲你就是李家的媳妇，要是明天天亮了被李家看见，说不定还给你按个什么罪名呢！不对，你也不能让李家发现，万一被他们抓了去就糟了，这样吧，你俩都走！趁着天黑赶紧走！”女人说着忙把可儿往外推，不给可儿说话的机会，重重的关上了门。
从可儿家出来，两人走在漆黑的小路上，可儿烦乱的掰着手指头，高重阳笑着说，“真没想到现在还有这么封建的地方，凭什么定了娃娃亲就要陪葬啊？真是太腐朽了。”
“这个村子是一个氏族，祖上姓李，只要想和族里人结婚的，女的要嫁进来，男的要入赘，总之本族的人不能出去，族里有族里的规矩，那些封建的、腐朽的，都是祖上传下来的，李默的爸爸是族里的长老，说话有分量，一般人是惹不起的。”可儿眼神黯淡，像是不愿提起这些旧事。
高重阳好奇的问，“那你怎么不姓李呢？”
“我是随父姓的，我妈妈是族里人。”
高重阳略有所懂，“哦……那你父亲呢？刚才怎么没见？”
可儿愣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暗淡的光，没有回答，“我们现在怎么办？是回去还是继续去李默家？”
“当然不能回去了，费了好大的劲才到了这儿，怎么也得查出点什么给自己一个交代吧？不过……你是不是害怕去李家了？听了阿姨说的话我觉得你去了李家别说要手机了，估计你连自己都难保。”
可儿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往前走着，“不管了，我迟早也是要面对的。”
漆黑的小路上模模糊糊出现一个人影，可儿走进了一看是李阿姨家的小媳妇正出来泼水，小媳妇也看见了可儿，先是一愣，然后迅速跑回了家，可儿正要打招呼，却没了人影，刚走了几步就见小媳妇开了个门缝，丢出来一样东西，咣当一声落了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