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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N1

NO。1

没有想到,青城的海还是那么蓝,太阳还是那么刺眼,风还是那么的暖,我记得这风,这是海风。

徐海风……

我自嘲地笑了笑,拉紧了披在身上的披巾。

今天是2014年7月27日,是我的生日,我的结婚纪念日,也是我的……离婚纪念日……

就在刚刚,我从已经住了八年的家搬了出来,和我一起搬出来的行李箱内装着的无非就是一些简单的衣物,除了这些,在衣服层里夹带着一份文件袋,里面装着的,是薄薄的几张白纸,上面印有黑字,密密麻麻的,像无数只小蚂蚁,在右下角的位置盖了一个圆形的红章,被红章染过的字体,甲方:徐海风,乙方:王一乃。

是的,文件上醒目的黑体加粗的五个字像一把烙铁深深烙在我心间:离婚协议书。

这五个字狠狠地提示着,我已经和徐海风离婚了。

结婚八年,谁也想不到,有过八年婚姻史的我,到现在竟还是一个未经人事的女人。

我也没有想到,他竟为了她,硬生生禁欲整整八年。

他将我叫去客厅,没有多说一句话,从房间拿了一个文件袋给我,我接过来,心中总是有紧张的情绪,小心翼翼地打开……

当我看到那加粗的五个字,心里咯噔一跳,在往下看,甲方那一处,三个字:徐海风。

潦潦草草的三个字让我的心疼得厉害,现在我才知道什么是心如刀割,其实也不过如此。

那三个字就像针一样生生刺进我心里,疼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原来该来的总是会来,就算我此时此刻想要拼命逃避也没有办法。这是我早该预料到的,只是老天,多赐了我八年的时光罢了。

我努力地做到面不改色,强撑着微笑装爽快,拿过一旁早已准备好的笔写下自己的名字。

或许只有我自己知道,在我最最后一笔的笔画的时候,我的手颤了一下,最后的那一笔弯弯曲曲的,不好看。

他起身,将他那一份收好,转身就要上楼,我依旧不死心,我叫住他,笑着问:“她回来了?”

他只是点点头,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表情,但是我看到了,他的眼睛里绽放的欣喜。

我以微笑注视着他上楼,待他转角彻底看不见身影时,我所有的伪装,所有的坚强都轰然倒塌,伤心了半天,我也没能哭出来。可能我已经忘了怎么哭,又可能我还是伪装着坚强,不是伪装给别人看,而是给我自己看。

可我还是只想说,她还是回来了……

偌大的海滩上,岩石堆中,只有我一个人坐在那儿,我拿起放在一旁的冰啤酒,拉开罐头盖,举起,对着大海对着天,我笑了。

“干杯,老朋友。祝我在他的爱情中,成功饰演了一个过路配角。”

说完,我猛地将冰啤酒灌入自己嘴里,任它因自己的动作太猛而流进鼻孔里,无所谓;任它沾湿我养了几年,蓄了几年,护了几年的长发中,不管;灌地太猛被呛到,依旧。

我望着天空,那里好像浮现出一个人,一个男人。

待我灌完一整罐的冰啤酒后,缓缓低下头,有些咸的水渍顺着我的脸颊流到唇角,然后渗进嘴巴,我尝到了苦涩的味道。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眼已湿润,我的脸已满是泪痕,我闻到了酒味和苦涩并肩的味道。

我最终还是哭出来了。

海风呼啸着,海浪拍在海滩上,带着几个漂亮的贝壳还有海星,偶尔也会拍上几只可爱的寄居蟹,它们缩在壳里等着平静以后再小心翼翼地出来,迈着自己小小的几只小脚挪着小碎步走着。

我顺着海风张开自己的臂膀,似是要迎接它,我用着几乎被海浪声淹没的声音呢喃着:“许七月,你赢了。”

我爱了徐海风十七年,却总是得不到他的回眸。

徐海风,你的眼里只有她……

你太自私,连一点爱也不舍得给我,哪怕是施舍。

我更自私,明明知道你爱的是别人,却依然爱你如初,这是在折磨我自己。

我迷迷糊糊在岩石上睡着,吹了一晚上的海风,等我醒来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已经发烧,额头很烫,头很晕,现在我的身边,是多么需要他,而他此时却伴着另一个人。

那是他真正的爱人。

我不仅一次问过自己,徐海风爱的是别人,是自己多年的好姐妹,为何还要苦苦牺牲自己呢。

刚出浅滩,原本还明亮的天空霎时像被笼罩了一层黑布,朦胧间感觉有人在摇晃我,我却依旧傻傻以为那是徐海风。

真好,徐海风,我居然爱了你十七年。

浓烈的福尔马林的味道充斥着我的鼻腔,艰难地睁开眼睛,入眼便是一片雪白,抬手想要把手搭在眼睛上,微微一动却感觉到丝丝刺痛,原来在吊点滴。

阳光从窗帘的缝隙中透进来,撒在病房地上,雪白的被单上,我身上。刺眼的阳光照射在我原本就苍白的脸上,我用另一只手遮住刺眼的光芒,让我的眼睛恢复舒适。在手背下的阴影处,一条水痕流了出来,顺着太阳穴流进发里,滴在枕头上,然后晕开,成为一个圆形的水渍。

我又哭了。

呐,徐海风,你这是让我第几次哭泣了呢?

在医院养了几日,竟也没有一个人来探望过我,那些平日里关系好的朋友们啊,我对你们,只有笑而不语。

于我离婚那日已经过了三天,我清付了医院的住院费,打听到是谁把我送进医院,登门感谢他,确实也很感谢他。

我回到就职的公司,同事们都用异样的眼光看我,与我位子邻近的单萱看我的眼神躲躲闪闪,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好像是顾及到我难以开口。

“怎么了?”我问她。难不成我脸上有什么?还是总监看我这三天旷工要裁了摸不可?即便是这样,可裁的人是我又不是她,她紧张个什么劲?我觉得莫名其妙。

正在我不想继续理她想要按下电脑的电源键开电脑工作时,单萱递给我一个东西。粉红色的,扎着粉红蝴蝶结,镶着金色线的一张纸。

准确地说,是一张卡纸,上面两个又红又大的两个字红的我眼疼。

我做梦也没有想到,我会收到许七月的喜帖,我打开喜帖,果不其然,新郎那一方真真实实地写着徐海风的名字。

我爱了十七年的人,与我共度八年婚姻的人,我仍然爱着却不能不放手的徐海风,在和我离婚三天后就要和他爱的人结婚了,却残忍地给我送来了他们的结婚喜帖。

徐海风,你一定要对我这么残忍吗,就算我只是你爱情中的配角,你们也不能这样对我,这对我不公平。

只是因为我爱你,就应该遭受这种痛苦?

我绝望地看着手上的喜帖。眼前突然多出一团白色,我顺着手望过去,是单萱。我接过纸巾才发现,我早已泪流满面,而我却没有察觉。

当我需要你的时候,你从来不曾出现,你的爱全给了她。

“你离婚了?”单萱问我,若无其事地抿了一口刚泡好的咖啡。

我点头,算是应了她的话。她好似是吃了一惊,可能她也没有想到,共患难八年的夫妻感情竟也这么脆弱。

常人说七年之痒,七年都熬过去了,这小小的一年,怎么就这么难克服呢。

说实话,八年,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不容易,更别说是一个禁欲八年的男人;而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更不容易,所有的青春,骄傲,疯狂全在里面了,全赔进去了。

徐海风,我用尽了我一生的青春和骄傲去赌你会回头看我一眼,却没想到到最后输的人一直都是我。

你永远都是我遥不可及的太阳。你的目光全部灌注在灯光下耀眼的许七月,从未正眼瞧过被灯光忽略的黑暗角落,那里站着的我……

我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走,我该去何方,我不知。眼睛望着这条长街,周边的人来来往往,小情侣们手挽着手,一路笑着离开。

我顿时觉得我就是个疯子。

天边的白鸽跟随夕阳而去,向着希望狂奔,而我却离我的希望越来越远,直到化成黑点看不见。

徐海风,你永远不会知道,你就是我的一样。

不知道从哪本书里看到过一句话:如果有人愿陪你颠沛流离,如果没有,那请就你自己做自己的太阳。

我怎么能做自己的太阳,他才是我的太阳啊……

我一路笑着走,脸上的泪痕却表达着我的情绪,周边的人看着我,就像是在看一个乞丐一般,带着害怕和厌恶远离我,把我当成疯子吧,我心早已发疯,再也不能治愈。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到新租的外滩房子的,我只知道现在天已昏暗,由于没开灯的原因,整个房子近似黑暗。我蜷缩在沙发的一角,夜景外的灯火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射了进来。

这一刻,我将我全部的软弱,都显示了出来。

整个房子散发着一股朽木的味道,墙上的时钟声格外响亮,“哒哒哒”的转动声在黑色看不清东西的夜里显得安静得不像话,就好像我在我自己的世界,对于外面,我听不见,也看不见……

我把头埋在臂弯里,闭着眼睛,想了一些什么呢,忘了。

因为心情的低落,我以身体不适感到异样,特地向总监请了一个月的年假。

当第二天天明时我才发现,昨晚我睡在沙发上了,冷醒的。

迷迷糊糊从房间里抱出一套被你,继而又回到沙发上缩成一团。

不知不觉那一天就那么过去了,明明已经一整天没吃饭的我却没有感觉到饿,我想是麻木了吧。

又是一晚过去,茶几上的手机闹钟响了起来,我忍着被吵醒的头疼,从沙发上慢慢爬起来拿过手机,手机屏幕上提示着今天我该做的事。

今天的事情是……参加许七月的婚礼。

茶几的另一边,那张喜帖放在那里,我突然觉得想笑,却终也没笑出来。

我坐在梳妆台面前,手在自己的脸上动作着,淡橙色的眼影涂抹在眼帘上,淡粉色的腮红掩饰着我的苍白,我把全部的头发都束了上去,拿一个玫瑰花发圈套住,挽成一个饭团,一如当初大学时候的我。

不经意间,我瞥到放在镜子旁最边上的一个棕红色的盒子,我伸手拿过来。

看着里面的东西,我笑了。

这对耳环是徐海风在我十八岁的时候送给我的成人礼物。

是海边常见的珍珠,可他却特意去了首饰店订做的这对耳环。我一次都没有用到,因为是他送的。

今天,我决定戴上它,去参加他们的婚礼。

微风透过落地窗吹起淡蓝色的窗帘,海的味道传进屋内,还是和那时一样。

我看着我的右手腕,宽带手链的后面有一个深色的痕迹,那里是动脉的地方,是我在绝望中看到光芒的希望,也是这个刀痕,是我绝望的开始。

墙上的钟表指向八点,婚礼快开始了。我从衣柜找了一件黑色的及膝短裙,这是明依然的葬礼时我穿的那套。

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坏,穿着参加过葬礼的裙子去参加他们的婚礼,我不想他们在一起,什么时候我也变成了一个坏女人了……

白色的婚礼变成黑色的葬礼,我更不会想到有一天,我真的会参加人生中的第三场葬礼。

这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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