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佳欣又病倒了！本来她从烧纸那次病倒后就没大好，这没过几天，高英杰来学校找她，让她心里更不安宁，又气又急，一下子病得又厉害了。
早晨起来，李佳欣就感觉头上每根神经都疼得要命。她用手使劲敲打头，试图减轻一些痛感，但是无济于事。后来，她疼得开始用头去撞墙，如果不是被恰好来宿舍的刘芙蓉撞见，或许她一头撞死了也可能。
“呀！李老师，你这是怎么啦？”刘芙蓉见李佳欣脸色煞白、鬓角流血，禁不住大惊失色地问。
“我头疼得很。”李佳欣说话都费劲。
“那赶紧找个医生看看吧，走，我跟你去。”刘芙蓉把手里的书包往炕上一丢，拿出手帕给李佳欣捂住鬓角，搀着她就要往外走。
“快上课了，你别管我了，你去上课吧，我自己去看病就行了。”李佳欣很好强，不愿意麻烦刘芙蓉。
“你都这个样子了，还逞强。”刘芙蓉没有理会李佳欣的话，搀着李佳欣出了宿舍。
这时候还不到上课时间，学生们正陆陆续续来校。
初中班的一个女生看见李佳欣被人扶着走出宿舍，跑上前惊讶地问：“李老师怎么啦？”其他同学听见后也纷纷围了上来，他们对几天前李老师课堂晕倒的情景还记忆犹新，惟恐她再病倒了。虽然上学时间还不长，但是同学们没有谁不喜欢李老师的。
“我有点儿头疼，没大事，你们去上课吧。”李佳欣冲学生们摆摆手，示意学生们去上课。
今天第一节是高雄飞的数学课，李佳欣没课，否则她可能要耽误上课了。
刘芙蓉继续搀扶着李佳欣往前走。她们刚走到学校大门口，迎面碰上了急匆匆而来的严志纲。
“你们这是怎么啦？”严志纲愕然地问。
“小严，你来的正好，你们村的医生我不熟悉，我正想跟李老师去看病，要不，你也去吧。李老师头疼得直撞墙，你看，她的头都撞出血来了。”刘芙蓉着急说。
严志纲一看这情形，忙说：“行，行！不过，我第一节有课，要不刘老师你回去吧，帮忙请个假，我带李老师看病去就行了。”
“那也行，我也有课，你要是带李老师去我放心，那我回去了。”刘芙蓉把李佳欣交给严志纲，返回了学校。
李佳欣被严志纲带领到了村赤脚医生刘扩子家。刘医生询问了李佳欣的病情，先给她包扎了头上的伤口，又打了一针止疼药，之后说：“李老师，听你说的症状，我感觉你的头疼是神经性的，受到刺激后，病情可能就加重。我这里条件有限，建议你抽时间到大医院检查检查，确诊后，再对症用药。现在只能先止疼，如果一下子治好不好说，你要有心理准备。”
“两三年前有一段时间我也经常头疼，医生说是神经紊乱造成的。那时候没这么厉害，现在为什么会这么厉害？”李佳欣忍着疼问。
“你身子太弱了，又有火气，多方面原因造成的。我给你开一点止疼药，头疼厉害的时候吃，不厉害的时候尽量别吃，这药吃多了不好。”刘医生一边拿药，一边对李佳欣说。
从刘医生家出来，李佳欣的头疼轻了一些，她不好意思地对陪她来看病的严志纲说：“严老师，又麻烦你了，还耽误你上课了。”
“你别客气，不带你来，你也不认识刘医生家。我的课在下午上自习的时候补上就行了，只是你的病一定要当心了，你抓紧时间到大医院看看吧。”严志纲关心地说。
“嗯。”李佳欣答道。
李佳欣不愿意耽误学生的课，回到学校休息了半天，到下午，忍着疼把上午第二节落下的课给学生们补上了。晚上的时候，她头疼又厉害了，吃了刘医生给她开的药，早早就上炕躺着了。第二天，吃了药后，在药物作用下，头疼减轻一些。但是一不吃药，头疼就又厉害了。如此过了三天，她觉得不到大医院不行了，就趁着星期日不上班的时间去县医院看病。
李佳欣在县医院看病后，拿回来一堆药，可是吃过那么多药，头疼并没有明显好转。这可怎么办呢？
“李老师，县医院说你头疼是怎么回事了吗？”严志纲问李佳欣。自从那天严志纲知道了李佳欣常头疼以后，每天有空就到她的宿舍问候一声，生怕她再头疼厉害得撞墙。
“医生说是神经性头疼，不好治。”这些天李佳欣被头疼折磨得一点儿精神没有，说话没有什么气力。
“县医院的药都不管事吗？”严志纲问。对于村里社员来说，不是大病是不会到县级以上的大医院去看的，那里医生好，可药也贵。
“吃几天药了，也没怎么显轻。”李佳欣用右手敲着右边的太阳穴说。
严志纲看见李佳欣痛苦的样子，心想，李佳欣的病是不是吃中药效果更好一些呢？都说中药去病根，副作用还小，建议她还是看看中医。
“能行吗？”李佳欣半信半疑。
“我也不敢保，你如果想试试，明天我带你找个中医。”严志纲诚恳地说，他想切切实实帮助李佳欣。
“过几天把这些药吃完了再说吧，要不，就浪费了。”李佳欣指了指桌子上的一堆药说，这些药可是她借学校的钱买来的。
李佳欣从心里感激严志纲的热情帮助。
本来最近李佳欣头疼得受不了，身体状况很不好。没想到的是，后爹米寿昌又找到学校里来了！
这次，李佳欣连跟米寿昌理论的精神都没有，她干脆躲着不出来。因为她太恨他了，万一控制不住情绪，真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来。想来想去，她还是觉得不跟米寿昌打照面的好。
米寿昌找不到李佳欣，就在校门口破口大骂，惹得过往的师生都看他。后来，可能是骂累了，他就去找张义国，要求学校开除李佳欣。
“李佳欣在学校没有犯错误，学校凭什么开除她呀？”张义国觉得李佳欣的后爹在无理取闹。
“她不忠不孝，不仁不义，能是合格的老师呀？能教出好学生来呀？”米寿昌心里想，既然李佳欣不认他这个爹，她也休想有好日子过。
“老人家，你别激动。李佳欣是国办老师，是县里分配来的，我们可没有权利开除她。别说她没犯错误，就是犯了错误，我说话也不算。你看，你们之间有什么矛盾，最好还是双方坐下来好好谈谈。别人实在是不好说什么。”张义国说。
“你上次说得挺好，说要劝她。这次怎么态度变了，不管了？”米寿昌对张义国的态度很不满意。
“我们做过李佳欣的思想工作，她不愿意答应你的条件，我们也没有办法。”张义国心说，换了谁，自己的娘没了，后爹又待遇自己不好，谁都不愿意把工资全交给后爹的。“你们之间毕竟是家务事，我们从中调解已经仁至义尽了，置于结果怎么样，我们真左右不了。”张义国看着米寿昌，心说：以后你可别找我了，找我，我也管不了你们的事。
米寿昌见张义国去忙活别的不再理会自己，只好没趣地从张义国的办公室退出来。他到各个办公室去找，都没有看见李佳欣的影子。米寿昌又气又急，更加恨李佳欣。他一屁股坐在院子中间的高台子上，心想，你不出来，我就不走了，今天我非等到你露面不可。
米寿昌在北峪口学校这样一闹，老师们没有不知道的，严志纲当然也不例外。他一看这种情形，如果没有人几句话，局面很难收拾，就主动站出来去劝说米寿昌。
“老人家，听说您又找李老师来了。没见到人吗？怎么坐在台子上呀？”严志纲说话很有礼貌。
“这个死妮子，躲着不见我。今天她要是不出来，我就不走了。”米寿昌气呼呼地说。
“李老师怎么可能故意不理您呢？她前些日子烧纸回来后，就一直生病，病得挺厉害的，估计今天她出去看病了，没在学校。”严志纲说。
“她回去烧过纸？”米寿昌惊讶地问。怎么一点儿都没听说过？彩霞去烧纸没有碰上，好像村里也没人看见过她呀！
“您不知道吗？”严志纲也很奇怪。他还以为李佳欣回家烧纸，又跟她后爹打起架来，所以这一段时间的情绪才这么不正常，以至于病得厉害呢。
“啊，啊，我也是听说。”严志纲看米寿昌的表情很意外，猜他不知道李佳欣回家烧纸的事，自己也就别再提这个话茬了。“或许，李老师没有回去过，我弄错了。”
“不过，李老师这段时间确实身体非常不好，老是生病。她的工资连药费都不够，让她拿钱给家里肯定困难。李老师是知书达理的人，她要有能力的话，不会撇下家里不管的。我见她了，转告她您找过她，她肯定会跟您联系的。您老就放心回去吧。您这样干在这里耗着也没什么用，是不是？”严志纲劝米寿昌早点儿回家去。
“她上班后，翅膀硬了，早把家忘在脑后了，她要是照顾家，我就不老远来找她了！”米寿昌很清楚李佳欣的态度。
“如果像您说的那样，她不顾家，你来不来有什么区别吗？大老远的，您一趟趟往学校跑，对她影响不好，不是更往外推她吗？”
“她不把挣的钱每月都交出来，就别想安生。我不能白养活她这么大！”米寿昌吐着粗气说。
“那她也得有钱往外拿呀？她上班还没一年，就挣二十多块钱，养活自己就很紧张，一生病更没钱了。您就是逼她，她拿不出钱来也没办法呀！”严志纲替李佳欣解释说，“再说，您总这么来学校里闹，让她颜面扫地，她怎么对您没意见啊！您越是来闹，关系就越僵，您这是何苦呢！这样对谁都不好，您说呢？”
“她别想安生！”米寿昌从衣兜里摸出一支烟，点着了，恶狠狠地说。
“我劝您还是回去吧，您这样也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严志纲说。
“不行，我不能轻饶了她。如果在家里还能干活儿呢，现在上班了，给家里干不了活儿，还不肯拿钱，好事都是她的了。”
“她现在没钱，您让她拿什么呀？”严志纲知道李佳欣到县里看病的钱还是从学校借的。
“不要拿生病的理由搪塞我，我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李佳欣的后爹像是吃了秤砣，死活不肯轻易放过李佳欣！非得从李佳欣身上揩出一些油来才甘心。但是两人的关系这么僵，李佳欣又对他恨之入骨，怎么可能让他如愿呢！
“今天李老师不在，以后有机会再说吧。您说呢？眼看时间不早了，您家那么远，再不回家肯定就熬黑了。按说这跟我没关系，不过看见您一个人在台子上坐着，就好心过来劝劝你。如果说得哪里不对，您别介意。我可要走了。”严志纲说完看着米寿昌，意思说您不听劝也罢，台阶给您了，自己看着办吧。
米寿昌想想，时候真不早了，太阳偏西了。再等下去，死妮子不露面，自己也没办法。看来只能改天再说了！唉，这次又白来了。米寿昌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气呼呼地走了。
严志纲望着米寿昌远去的背影，心里竟也生出几分厌恶之情。天底下怎么有这么无赖的人呢！当初虐待继女，现在还厚着脸皮找到继女单位来闹。
严志纲真有些打抱不平！
严志纲转回身去找李佳欣，想告诉她她后爹已经走了，但是，李佳欣的宿舍门挂着锁，办公室也没有人。李佳欣会去哪儿呢？严志纲觉得该找高雄飞问问，毕竟他跟李佳欣在一个办公室办公，或许会知道。
“老头儿来的时候，李老师在教室，我跟她说有人在办公室等她，她答应说知道了，我就回来了，但是李老师一直没有回办公室。老头儿等不上就自己到教室找，估计是没找到，他才到校门口大骂，后来的你知道，我一样也没再看见李老师。”高雄飞对严志纲说。
“那我到别处找找。”严志纲说完，冲出了初中班办公室。
严志纲把所有的办公室都找遍了，也没发现李佳欣的影子。怪了，李佳欣真不在学校吗？不可能吧。她应该没有机会躲出学校，但是又能在哪儿呢？
严志纲甚至想李佳欣是不是躲在女厕所，他让一个女生到女厕所去看，女生回来说里面没有人。
莫非李佳欣借老头子找张义国的时机真逃出学校了？总不会钻到地底下吧！看来还是到学校外面去找找吧。
严志纲刚跑到大门口，正碰上伙房的唐师傅挑着一担水回来。唐师傅跟他打招呼说：“小严，你这么着急干吗去呀？”
“唐师傅，你打水了？我去找找李老师，你没见她吧！”严志纲随口一问，并没有指望唐师傅给个答案。
“很长时间了，我看见她在伙房门前晃了一下，像是到你们冬天晚上备课那间屋子去了。我不知道她在不在那儿。”唐师傅说他后来忙着去买菜，又接着挑水，再没注意她。
“对呀！我怎么把那儿忘了呢。”严志纲一敲脑袋赶紧往回跑。伙房西面那间小资料室，里面的煤火很大，冬天的时候很暖和，晚上不回家的老师就集中到那儿备课。不过，因为屋子小，过了冬天，不生煤火了，就没人去那儿了。那间屋子在角落里，门又朝西，比较隐蔽，平常一天天的不开门，严志纲就没想起来。
严志纲很快跑到资料室，发现门上的锁果然打开了，门紧关着。应该是李佳欣开的门，因为她在这里找书看书的时候多，有门上的钥匙。
严志纲一把把门推开，看到的景象又一次让严志纲惊住了！
李佳欣瘫坐在靠墙边的椅子上，脸色煞白，额头上全是汗，右手死死地抓住桌子边，左手则捂着胸口，看样子马上就要倒下去似的。
“李老师！”严志纲急切地喊，两步就到了李佳欣的跟前，用手扶住她。
李佳欣见有人来，或许是本能，一直绷紧的神经突然放松了，竟然一头栽倒在严志纲的怀里。
“李老师，李老师，你千万坚持住，我这就带你去看医生。”严志纲抱起李佳欣就往外走。
“唐师傅，快，过来帮帮忙，李老师又病倒了。”经过伙房门口，严志纲大声招呼正放扁担的唐师傅，唐师傅顾不得把水桶里的水倒进水瓮里，就奔了过来。
“李老师怎么啦？”唐师傅问严志纲。
“她又晕倒了。你赶紧先去找刘医生，一个人跑着去还快一点儿。我尽量快点儿。”严志纲努力地往上抱了抱李佳欣，防止脱手摔了她。
唐师傅撒腿跑去找刘医生了。
等严志纲抱着李佳欣到刘医生家的胡同口时，刘医生跟在唐师傅的后面正急急火火地往外赶。
“赶紧到家里去放到床上。”刘医生说。
严志纲又加快脚步进屋，在刘医生的指点下，把李佳欣放到诊室的治疗床上。刘医生急忙又是掐人中，又是听心脏，然后打针，在李佳欣身上好一顿忙活。过了一会儿，李佳欣总算醒了过来，脸也开始有了一点红色，不像起初那样煞白得吓人了。
“刘医生，李老师是怎么了，她为什么总是晕倒呀？”严志纲不解地问。
“她身体太弱了，血压又低，受了刺激，急火攻心造成的。她这样的人，气性大，容易突然昏迷。”刘医生说。
“那她以后还可能晕倒哇？”严志纲担心地问。
“她需要调理，身体壮了，注意别受激烈的刺激，会好一些。”
李佳欣已经醒过来了，但是她一句话也没有，目光呆滞地看着房顶，似乎没有听见刘医生跟严志纲的对话。
“还有，她一直头疼，上次你建议她到县医院去检查，她去了，县里医生说她神经性头疼，拿了一些药，似乎也不很见效。”严志纲替李佳欣问诊。
“神经性头疼要治好可不容易，三天五天根本看不出什么效果，最多是暂时缓解一下，我上次给她的药就是止疼的，但吃的时间长了对大脑损害很大。我建议她这种情况用草药来调理一下。”刘医生说。
“那你能给她开草药吗？”严志纲问刘医生。
“我这儿没草药，你们去找王老白吧。他有草药，不妨让他给看看。”刘医生说。
唐师傅因为要做饭，已经提前走了，所以从刘医生家出来，只有李佳欣和严志纲两个人。严志纲本想搀扶着李佳欣，李佳欣却坚持自己走。当他们到学校门口时，刘芙蓉和王兰香等几个女老师迎上来，把李佳欣搀扶进了宿舍。严志纲看着她们的身影，心里想，下来一定带李佳欣找中医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