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朗声地念着:我就会把我的整个命运交托给你,把你当作我的主人,跟随你到天涯海角。
念完后,心口一阵莫名奇妙的痛。
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命运交托给其他人?
罗密欧与朱丽叶?为什么我会抽到这个,为什么?
在很久以后,我才明白,这个悲剧,也是我的悲剧,也是我的结局。
夜色更浓重了,我躺在床上睡不着,于是爬起来,蹑手蹑脚地走到白源的房间。
还没有来得及推开门,里面就传来了白源如同神明般睿智的声音:“进来吧,我知道你肯定会来找我的。”
我不服气地推开门。
大大咧咧地坐在他的床上,质问道:凭什么,凭什么你就知道我肯定会来找你啊。
他的表情聪明到贱,他看了我一眼,像是看透了我一样,不屑地说:“就凭我是白源,你身上还有什么事我是不知道的啊!”
我一时气结,但是确实找不到什么话来反驳,只好闷闷地,用力地往后倒,整个人都躺在他那舒服到睡下去就不想醒过来的床上。
“白源!”我轻轻地唤了一声。
“恩?”
“我现在心里面老是在跑字幕,就是想着朱丽叶最后误死的那段。”
“去,你去吧!我不愿意走。这是什么?一只杯子,紧紧地握住在我的忠心的爱人的手里?我知道了,一定是毒药结果了他的生命。唉,冤家!你一起喝干了,不留下一滴给我吗?我要吻着你的嘴唇,也许这上面还留着一些毒液,可以让我当作兴奋剂服下而死去。你的嘴唇还是温暖的!”
我充满感情地把这段话背出来。
“白源,为什么呢?他们连死都那么有默契。”
“什么?”
“我觉得我就像是罗密欧的姓,他可以潇洒地拜托,我不能,现在,这是我支撑下去的唯一动力了。”
“……”
白源没有说话,他看向我,为什么他的眸子中像是盛满了悲伤,满满的,都快要溢出来了,在月光的照耀下,他就像个天使,用悲悯的眼神看着世间痛苦挣扎的男女,看着他们因为仇恨,因为误会,因为错过而心痛,而纠结,而遗憾终生。
我没有说话,一时间,房间里面静的像是时间停止了流逝。
最后,还是白源打破了沉默。
“安娜,不管最后结果怎样,只要我们完成了这件事,我们就离开好吗?”
我别过头,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但是白源这次是铁了心要将我这个鸵鸟从土里面拔出来。
“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你,其实不是在急救室。”
“噢?”我很好奇地问。
“是在一个小池塘边,那个时候你在哭,我记得那时是暑假,我从美国回来度假,结果在我闲逛的时候,我看到了你。你那时大概5、6岁的样子吧,我很三八兮兮地走过去问你,你干嘛了?”
“你干嘛了?”年幼的白源用稚嫩的语气问道。
“不管你的事。”同样年幼的白安娜凶巴巴地说。
她急忙擦掉自己的眼泪,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
“你说嘛,我就算不能帮你,我也可以倾听啊……”白源尽量摆出一副成熟的样子,想说服对方相信自己。
原来在那个时候,白源就具备了当知心大妈的资格。
“真的吗?”白安娜惨兮兮地问。
“真的!”白源信誓旦旦地说,但是因为过分稚嫩的脸庞,让这句话的分量减弱了很多。但是白安娜并不关心。
她用脏兮兮的手擦了一下脸,然后絮絮叨叨地说起了自己的童年。
“你知道什么是公主吗?知道什么事公主生活吗?我以前的生活就是这样,万千宠爱在一身,大家都让着你,大家都不能惹你生气,又有爱我的妈妈和爸爸,生活真的很幸福美满。”小小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神采,白安娜圆碌碌的眼睛有些迷离,想必是陷入了以前的回忆中了吧。
“但是……”话锋一转,脸上幸福的表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悲伤。
“直到我父母都出了空难,双双死亡后,一切都变了。”白安娜强忍着哽咽,努力说下去。“我的舅舅们,就像饿狼一样,虎视眈眈我们家的财产那么久后,终于有机会得手了,他以我还年幼的理由向法院申请暂时替我保管财产,直到我有能力自立后才归还,这根本就是个笑话,他在第二天就把家里搬空了,所有的财产都转移到了国外,我在学校回来后,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空荡荡的家……”
“后面,像垃圾一样,被扔来扔去,最后,是我父亲生前的一个合作伙伴把我收留了。”白安娜吸了吸鼻子,继续说:“但是我并没有多么好,我既要讨好那个叔叔,又要讨好叔叔的儿子,你知道他的脸就像是冰山一样,走近半步都会冻到感冒!今天我因为一些小事,和他们家的狗狗出了冲突,好笑吧,连一只狗都能够欺负我,然而他们家的仆人非但没有帮我,反而像是看好戏一样翘起双手在看。”
说着,白安娜潇洒地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语气坚定地说:“但是不管他们怎么不待见我,我还是感谢叔叔收留了我,不然的话我现在就是在孤儿院了。”
说完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白源突然醒悟过来,大喊着:“你叫什么名字啊!”
白安娜头也不回地说:“我叫小米。”
“知道那个时候我心里怎么想的吗?我想,以后我一定要回来找你,即使你那个时候不记得我,甚至不记得发生过这件事,但是只要你想要离开,想要换一种生活,我白源拼死都要把你带走。”
“白源……”我心里大惊,童年的事情实在太多太复杂了,我根本记不得那么多,而且自从患有间歇性失忆后,我更加不知道哪些是我的记忆,哪些是别人告诉我的善意的谎言。
就像是这个,我根本不记得那个时候遇到过白源,按照我的性格,我是不会轻易和一个陌生人随便吐露自己的悲惨家事。
也许,白源有一种魔力,天生让人容易依靠,这种东西叫做安全感。
“想不到,几年后,你居然阴差阳错地成了我的妹妹,虽然过程有点不堪回忆,但是最后你确实成了我妹妹,也成为了我可以保护的人。”
还好当年去顺手查了一下她的资料,不然的话,还真的可能会再一次错过。
白源的眼睛一下子闪烁起光芒。
“你不会知道我有多高兴。”
“白源……”除了轻轻地呼唤他的名字外,我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可是……我居然又把你推回这个恶魔的地狱……”白源懊恼地抓着床单,“我真的恨不得把他们杀了。他们有什么资格,有什么能力让你这样痛苦,他们凭什么!”
“白源……”眼眶泛起了泪水,酸酸的,就像是一杯柠檬汁倒进了心里面,虽然滋滋滋很快地冒烟蒸发了,但是留在心里面那种酸涩的感觉是挥之不去的。
“所以,答应我,计划完成了之后,我们一起走吧,一起回美国,永远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好不好?”白源热切地看着我。
我努力地把眼泪忍住,最后甚至把它逼回去。
扬起一个倾国倾城的笑容,说道:“好。”
他把我紧紧地抱住,在我耳边呢喃着:“小米小米,我们一起走吧,我不会再让你受苦的。”
“恩。”这一次的泪水终究是忍不住了,缓缓地从我脸上划过,冰凉冰凉的。
那一晚,是我这几年来睡得最安稳的一晚,在白源的怀抱中,我似乎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那种,公主的感觉,公主的生活。
第二天.
下午放学后。
杨班把剧院的门打开后,郑重地把钥匙交给了古敬京。
“钥匙要好好保管,不然的话后果还严重的。”说着,杨班也看了我一眼,“安娜同学,我希望你和敬京同学能够好好排练,争取为我们班拿荣誉,在校庆这个重大的日子里面放出异彩。”
“恩”我和古敬京不约而同地答道。
天色渐渐暗下去,剧场内只有我们两个在排练着。
“安娜,你看这段。”
古敬京拿着剧本,用一种很温柔的语气念道;
“啊!火炬远不及她的明亮;
她皎然悬在暮天的颊上,
像黑奴耳边璀璨的珠环;
她是天上明珠降落人间!
瞧她随着女伴进退周旋,
像鸦群中一头白鸽蹁跹。
我要等舞阑后追随左右,
握一握她那纤纤的素手。
我从前的恋爱是假非真,
今晚才遇见绝世的佳人!”
“像不像我在对你表白啊。”古敬京嬉笑道。
我愣了一下,转过头看他。
双眼光华莹润,透出摄人心魄的光芒。
一瞬间,我竟然不能分辨出他眼中的含义,是真是假?是游戏还是真情流露。
我好像很久没有这样好好地看着他了。
一张坏坏的笑脸,连两道浓浓的眉毛也泛起柔柔的涟漪,好像一直都带着笑意,弯弯的,像是夜空里皎洁的上弦月。白皙的皮肤衬托着淡淡桃红色的嘴唇,俊美突出的五官,完美的脸型,特别是嘴边含着的那些坏笑,给他的冷漠气质中加入了一丝不羁……
在我记忆中的你,一直都是酷酷的,尤其是刚见到你的时候,你那嫌弃的眼神,那个时候的我多傻啊,看着你我都能发呆,都能出神。
那个时候我甚至想,如果有一天你对我温柔,你对我微笑,我会不会幸福得晕过去?
可惜,我等不到这个时候了。
再见你的时候,我是可以享受你的温柔了,我也可以看着你对我微笑,但是在那抹微笑中夹杂着多少歧义,我就不得而知了。
再见你的时候,我也不再是我了,我换了身份,换了样子,几乎可以说和过去的那个我完全切断,所以,你认不出我。
不,也许即使我没有变化,你也根本不会认出我,因为压根你就没有把我放在心上过,所以,就谈不上什么认不认得出了。
时光多么残忍了,现在我有的,是我曾经梦寐以求的,现在的你,不仅是可以正眼看我了,而且还是眼中只有我一个。
如果在这样下去,我怕自己真的会再次回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