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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草原之花(1)

在白音草原上,其其格就像一朵美丽的鲜花含苞待放,这朵鲜花的幼苗和蓓蕾饱尝了风雨的吹打,害虫的侵扰,以及严寒和雪霜,但她仍然顽强地向上;这朵鲜花刚刚绽放时,却受到了阳光的温暖、雨露的滋润和园丁的培养,开得无比美丽和芬芳!

要问这朵鲜花的成长,要先说说她生长的地方。她生长在尼玛浩特,尼玛浩特是全旗最大的村落之一。在这个浩特里,有三户人家很有名气,一户是全旗第二号大农牧主色日因楞;另两户一文一武,文的是善古米图和他的妻子萨仁、儿子巴音一家三口;武的是道尔吉、乌日娜夫妻和女儿其其格,也是一家三口。

先说色日因楞。他是世袭贵族,可作恶太多,人丁不旺,三世单传。虽然妻妾甚多,但多生女少生男,人到中年,只有巴彦海拉一根独苗。所以看得像宝贝一样,含在嘴里怕化了,拿在手中怕掉了,任其横行霸道,胡作非为,小小年纪便成为人见人怕的恶少。色日因楞家财大势雄,良田千顷,奴仆成群,牛羊漫山遍野。他经常大吹大擂地说:“我放马跑上一天,不会跑出我自己的地界;不停地数上半个月,也没办法数清自己的牛羊。”虽然富甲天下,但还是贪得无厌,别人的东西甚至妻女,只要被他看上了,就难逃他的魔掌,他一定想尽办法,软硬兼施搞到手,哪怕是杀人放火也无所顾忌。

牧民乌尼有一匹好马,爱护得像自己眼睛一样。色日因楞看上后却要低价强买,乌尼断然拒绝,说:“要强买我的马,除非我死了。”色日因楞恶狠狠地抛下“那你就死定了”的话,悻悻地走了。乌尼一家惶惶不安、小心提防。一日,乌尼在放牧中被色日因楞派出的打手假扮土匪活活打死,抢走了好马藏在外面,不久宣称他花大价钱从外地商人手中买回来,养在自己的马厩里。乌尼的妻儿到处告状,但上告无门,最后饥寒交加死在外面。

色日因楞心狠手辣。人说“虎毒不食子”,但他谋财害命连至亲好友都敢下手。他有一个姐姐嫁到外地,因娘家只有一个弟弟,觉得特别亲,所以跑得比较勤。有一天,他外甥从外地买来一支勃朗宁手枪,路过色日因楞家,顺便看一下舅舅,席间把勃朗宁手枪拿出来炫耀。在草原上,这种手枪是稀罕之物,色日因楞拿过来欣赏,爱不释手,便要外甥送给他。他外甥说什么也不干,说要拿来护身用的。一个执意硬要,一个坚决不干,结果闹得不欢而散。外甥要回手枪离去,色日因楞急忙唤过心腹吩咐几句,在途中打暗枪将外甥杀了,抢回手枪。色日因楞的姐姐见儿子好久未回家,便到弟弟家来找,色日因楞说他外甥早已回去了,并假惺惺帮忙去找,结果找到了尸体。她姐姐悲痛欲绝。后来知道了舅甥二人为枪之事大吵一场,他儿子离去当天就被暗杀了,于是气愤地跑来质问色日因楞是不是他暗杀了她儿子。色日因楞矢口否认,他姐姐多次到旗、盟告状,但苦无证据只得不了了之。为了这事,姐弟间势若水火,再无往来。

色日因楞满脸凶相,阴险毒辣,膀大腰阔,力大无穷,加上长年习武,武功不凡,在尼玛浩特,除了道尔吉外,谁也不是他的对手,所以他把谁也不放在眼里,欺男霸女,无恶不作。贫苦农牧民畏之如虎,见了都离得远远的,生怕招惹上什么是非,遭致杀身之祸。久而久之,色日因楞成了一跺脚地都要抖三抖的大恶霸,他和巴彦海拉被称为“父子双煞”。

如果说在尼玛浩特,还有谁有时敢捋色日因楞虎须的,恐怕只有善古米图了。据说他是成吉思汗的直系后裔,祖上也是旗里数得着的大贵族。

但传至他曾祖时就开始衰败,到父亲时,只徒有贵族之名了。父亲晚年为了生活教了几年私塾。父亲过世后,善古米图积极提倡办学,经过几年游说办起一所国民小学,善古米图为校长,课程设置有国语、算术、自然、体育。日占时期,又按《小学教科规程》通令增加了日语。善古米图有学问,又正直公道,同情百姓疾苦,遇到农牧主仗势欺负贫苦农牧民,他敢于仗义执言,甚至色日因楞做事实在看不下去,也敢据理力争,当面斥责两句。但一般而言,对色日因楞多采取忍为上的态度,尽量不与他发生正面冲突。

贫苦乡亲碰到什么解决不了的困难或重大事情,都喜欢找善古米图商量,请他拿个主意,善古米图会出谋划策,尽量为他们排忧解难。所以他在百姓中很有威望。但从祖上起,色日因楞家就看不起善古米图家,现在更不把他这个小学校长放在眼里,经常干涉校务。他的儿子巴彦海拉也在学校胡作非为,致使学生越来越少,善古米图难以忍受。善古米图家虽已衰败,但尚不贫穷,省吃俭用再加少量借贷,竭尽全力供儿子巴音到旗外读书,希望他学成之后能光宗耀祖。

再说道尔吉一家。道尔吉是有名的猎手,不论骑射刀枪武艺,还是扑打擒拿拳脚功夫,不仅全旗第一,就是周围旗县也无人可及;妻子乌日娜是刺绣能手,能歌善舞;其其格天生丽质,机灵活泼,人见人爱,故而,也招来许多麻烦。这么美丽的姑娘,却没有一点娇气,这可能是由于猎户传统的熏陶。她认为阿爸是天下最好的阿爸,阿妈是世上最好的阿妈,要跟阿爸学武功,跟阿妈学歌舞。道尔吉每次打猎归来,总是她先去迎接,看着马上驮的猎物,问这是什么禽,那是什么兽,她认为打猎是最有趣的,不大点儿就闹着跟阿爸去打猎。阿妈对她讲,打猎可不是好玩的,没有本领不行;再说,打猎是男人的事,劝她好好学刺绣。可她说刺绣打猎都要学。阿爸拗不过她,就说要先学会骑马、射箭和打布鲁后方能带她去,想以拖延战术消磨她的耐心。不料这个小女娃耐性可强呢,要阿爸做了小布鲁天天练。开始站着打固定目标,继而跑动着打固定目标,然后渐渐打活动目标,打得鸡死狗伤。她骑马到村外打布鲁、射箭,摔得鼻青脸肿也没有动摇过。她进步很快,百步射箭十有八九中的,布鲁打得更准。布鲁这玩意像澳洲原始民的飞来器,它的奇妙在于,打出去如果击不中目标,又没有碰着其他物体,便飞回始发点,可接住再打出去。

道尔吉对女儿的灵性很是清楚的,可说是个“一点通”。她想学的东西,只要指点指点就能学会,有些事可说无师自通,观察、琢磨别人也能学会。但对女儿坚韧不拔的精神却估计不足,她只苦练了半年多,骑射技术就达到一般人学两年的水平。他由衷地高兴,认为她不愧为草原的女儿,猎户的后代。心想:女的为什么不能继承祖上的武功?我没有儿子,如果不传给女儿,这一套稀世武功在我手里失传了,到九泉之下有何面目去见祖宗呢?这才下决心把骑射技术、拳剑刀法、扑打擒拿、马上马下的格斗以及化险为夷的绝招,一套一套、扎扎实实地教了起来。他明白,单就气力和耐力来说,女的总不如男的,所以在教法上,一开始就把基本功与机智灵活、神通多变、以柔克刚紧密结合起来。其其格也是逐渐悟出了其中的奥妙,多数套路已能应用,学成有望了。

巴音大其其格三岁多,可以说他是其其格童年时期的保护神,若没有他的保护,其其格在学武功之前可能就被恶少玷污了。其其格虽未成年,但她一出现,恶少们就跟踪取乐,多次被巴音制止。其中最恶劣的要数色日因楞的儿子巴彦海拉,他也比其其格大三四岁。有一次他逼迫其其格到他家陪伴他,其其格坚决不从,一边怒骂,一边拼命挣扎。于是他就用武力把她扳倒,抓着她的辫子拖。即使这样施暴,她也没有屈服。巴音见状大怒,跑过去一拳把巴彦海拉打倒,扶起了其其格。其其格热泪盈眶,多么想扑到他怀里大哭一场。巴彦海拉恼羞成怒,爬起来照着巴音拳脚相加,巴音转身反击,两人打成一团,经过一番搏斗,巴音再次将巴彦海拉打倒,并警告他:“如再对其其格无礼,揍断你的腿!”巴彦海拉抹着眼泪,骂骂咧咧地跑了。不一会,他叫来两个家仆,叫他们揍巴音给他报仇。巴音昂着头说道:“我家是贵族,你们这两个家奴竟想打我,难道不怕王法?”听到这话,两个家仆畏畏缩缩不敢动了。巴彦海拉嚣张地对巴音喝道:“你家算什么贵族,有多少良田,有多少牛羊?你阿爸只不过是个臭教书的,你还敢在这里猪鼻子插大葱,装象!”然后恶狠狠地对两个家仆说:“你们两个奴才端我家的碗,就得受我的管,你们如果今天不揍巴音,我回去后告诉阿爸打死你们!”两个家仆只得上前打巴音,巴音怕他走后,巴彦海拉再欺负其其格,于是毫无畏惧地拼命反抗。巴彦海拉一见巴音挨揍,兴奋地大喊大叫:

“给我狠狠地打,出了事我负责。”不一会,巴音便被打得头破血流,遍体鳞伤,倒在地上。其其格心疼巴音,大声喊道:“不要打了,不要打了。”巴彦海拉斜瞄了一眼其其格,阴阳怪气地说:“小美人说不要打了,那就饶了这小子吧!”于是带着两个家仆扬长而去。

其其格抱着巴音哭着说:“巴音哥哥,打疼你了吧?让我看看你伤在哪里!”巴音顽强地站了起来,安慰其其格说:“没关系,我不痛,你不要担心。”

接着对远去的巴彦海拉喊道:“巴彦海拉,你别得意,这件事没有完,我一定要报仇的。”

巴音回到家,善古米图忙问发生了什么事。巴音怕父亲担心,只说自己跌了一跤。但在父亲的再三追问下,只得说出真相。善古米图十分生气,巴彦海拉仗势欺人已是不对,小男孩打架可算平常之事,况且两人年纪相仿,谁都吃亏不到哪里去。可是,巴彦海拉竟然叫家奴打巴音,把巴音打成这个样,奴隶打贵族罪加三等,这事可不能再忍。他拉着巴音怒气冲冲地去找色日因楞。

善古米图来到色日因楞家,叫护院通告色日因楞说有事要找他。不一会儿,护院说色日因楞不在家。善古米图甚为生气,拨开护院冲了进去。

色日因楞坐在太师椅上,跷着二郎腿不阴不阳地说:“大驾光临,有何贵干?”仿佛对下人一样,也不请善古米图坐下。善古米图气愤地将事情始末叙述一遍,叫色日因楞教育巴彦海拉,惩治凶奴,拿钱赔偿给巴音治伤。

色日因楞说:“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倒打上门来了。

是巴音先动手打的巴彦海拉,巴彦海拉还手才把巴音打成这样,真是活该!”

“巴彦海拉能把我打成这样?有种的叫他来,我们再打一次。”巴音用仇恨的眼光死盯着站在色日因楞后面的巴彦海拉,向他挑战。巴彦海拉畏畏缩缩不敢应战。

“奴隶打贵族,罪加三等,你应该好好惩治你的家奴。”善古米图见色日因楞护着儿子,再争也无用,便提出第二个要求。

“啧,啧,啧!你还算贵族?你别给我们贵族丢脸了。你的良田在哪里?你的牧场在哪里?你的牛羊又在哪里?你一天到晚和那般贱民混到一起,替他们说话,和我们贵族作对!你照照镜子看看,你是不是个十足的贱民,和你说话,我都觉得丢脸。你说巴音是我的家仆打的,有谁看见,谁能证明,你拿不出证据,我要告你诬陷罪!”色日因楞盛气凌人地说。

善古米图气得脸铁青,和这种蛮横不讲理的恶棍是没有办法讲理的。

虽然有不少人看到恶奴行凶,可是又有谁敢出来作证呢?看来这个哑巴亏吃定了。

双方唇枪舌剑争论了好一阵,谁也不服气谁,只得无果而终。善古米图拉着巴音气愤地走了。路上巴音问善古米图说:“巴彦海拉家是贵族,我们家也是贵族,而且是成吉思汗的子孙,怎么他们敢这样欺负我们?”

“你没看到他们家财多势大,打手成群,好比正午的太阳。而我们家早已衰落,仅仅只有贵族的名分,好比快落山的太阳,谁还买我家的账呢?”

善古米图怏怏不乐地解释道。

“阿爸,那要怎样才能使我们家重新兴旺起来呢?”

“那只有好好念书,学好本领,做一个文武双全的人,然后去政府做大官,那就能压过他家了。”

仇恨的种子深深地埋藏在小巴音的心里,他暗暗发誓,要好好读书,好好习武,今后一定出人头地,当大官,光大门庭重显贵族的荣耀,这种念头一直激励着他去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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