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色挣扎,几次抬起脚又不甘收回,心已生畏,一阶是如此遥远!
“踏、踏、踏…”
身后传来脚步声,吴雄收回心神看去:是他!怎么可能?
一个身形削瘦带着一身书生气质的少年缓缓靠近他,黑发枯燥凌乱衣衫浸没不整,看起来很狼狈。
可吴雄却发现:他的脚,下得很稳,身,立得很直,步步之间有着一定的频率。
方才,自己是否也有这般从容?
“吴兄果真厉害!”不知不觉少年走到了吴雄身边:“老远就见你停留此处,想必到了许久。”
人没变,可给人的感觉却变了。双目依旧平静深处却有精气氤氲,多了一份神奕。
“到得此处,竟不见疲累神采飞扬,非吴某能比。”吴雄抱拳辑礼言语中带着歉意:“方才是吴某小觑阎兄了。”
“哈哈!不过在路上休憩了一段时间倒让吴兄误会了。”阎秋大笑:“吴兄何必自谦,你可走在我前面,只是不知为何……”
“此处,很可怕!”吴雄神情郑重。
阎秋凛然:“可怕在何处?”
“不知。”
少年脸一黑,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好玩儿?
“阎兄非要用这等眼神看我。”吴雄长叹:“若在其他地方上不去当知晓其中缘由,可在此处…”只见他摇了摇头:“只觉内心被吞噬,大脑亦是一片空白。”
“竟然如此古怪!容我闯它一番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阎秋向上踏出一步,站在了正好距山门百阶的位置。
“阎兄!”吴雄神情慎重:“小心些!”
虽然藏得很深,阎秋还是注意到了——那眼中的惧意。
“吴兄,可还记得我在山脚说的话?”
少年再一步踏出,距离山门——九十九阶!
“不知,则无畏!”
似说给吴雄听,又好像是自己。
吴雄震住
当时听来由心生敬的话,此刻,更如悬壶灌顶…
………
“此人不愧是夏师姐的哥哥,竟然能登上“天路”,现如今,整个天华也不过百来号人进去过。”
“那又如何?”一名弟子声音高亢,明显带着酸意:“进了门中跟我们也没什么区别。”
“是啊!试炼只是进入天华的一道门槛,没有实力、机遇,终难出头。”
“除非他能登顶,倒有可能成为亲传弟子。”
“这怕是难啊!派中有传——天路九十九,犹比天长地久。”
.....
一脚踩上去的时候阎秋便感觉到了异样——压力瞬间消失了,紧绷着的身体自然的放松下来。
可是,心却没有松懈。
如果说之前只是压抑的话,现在变为了紧张,它感觉到了:寒意!
对于身体来说,这只是夏末秋初吹起的一阵微风,非但不觉冷反而有些舒适,但于心脏而言,如同被一只铁手捏住——冰凉、紧迫!
九十八、九十七、九十六......
一步只上一阶,阎秋没有越阶,不敢越。每踏上一步铁手便握紧一分,心脏在抽搐,太难受!如果不一步一步适应,一次踏出两阶甚至更多,阎秋有些怀疑:自己还能活吗?
九十、八十九、八十七.....
幸好铁手的力量似乎有限,没有捏爆那颗小心脏。虽然快要窒息却还能残喘,只是如此,阎秋绝对可以坚持到登顶,可是这力量却在漫延。
七十七、七十六、七十五.....
不只是心脏,这种被捏在手里的感觉在体内逐渐散开,脾、肺、肾....慢慢地包围了五脏六腑,并且向着上下扩张逐渐困住了整个身躯。
六十、五十九、五十八……
即使如此那只手还没停下来,它大张五指向着阎秋的脑袋扣去。
阎秋想要停下来,却来不及了。
他感觉自己被捆绑着扔进了海里。想要挣扎却无法挣扎,只能任凭冰冷的海水灌入自己的身体,喉咙、胸腔、腹部.....填满了整个身体,最后倒灌进脑子里。冰冷、刺痛,这是一开始的感觉,然后慢慢麻木失去知觉。
眼前,黑暗渐起。
“要死了吗?”
在失去最后一道光亮前,阎秋没有害怕只有强烈的不甘!也许是太过强烈,不甘衍变成了怨恨——深不见底的怨恨!
黑暗取代了光明,但少年并没有因此停下脚步,他还在攀登,而且加快了步伐!
五十、四十八、四十五.....
可是不再是阎秋——阎秋不再是阎秋!
双目血红可怖,里面只有无穷的怨念,只有无尽的恨意!
身体终究是有极限的,微风变作了寒风,寒风凝成了刀子,在前行中一刀一刀割在身上。鲜血开始向外流淌,如果不赶紧停下来,或许这副躯体就废了。
但是停不下来。
就在这危急时刻……
......
吴雄震住
不知,则无畏!
如同着魔一般,这句话在他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回放。
“哈哈哈!”
吴雄忽然仰头大笑,笑得豪迈,又有些苦涩。
“千夫所指、世人辱骂、亲人离弃,一切种种我都挺了过来,如今倒是差点儿让你几块石头挡住了去路。可笑!可笑!”
恐惧散去,吴雄意气风发双目如电:“阎兄,我来陪你!”
高呼一声便一步跨出。
九十八、九十七、九十六...
其速度,竟比阎秋起初快上不少。
六十七、六十六、六十五....
这已经到达了第一次的位置,可吴雄没有停下,并且目中意志坚定没有什么变化。
六十、五十九、五十八....
直到五十七阶处,吴雄的眼睛又一片血红,除了怨再无其它。也许同阎秋一样内心不甘,又或者有着属于他的坚持,他还在前进。
五十六、五十五、五十四....
浑身的肌肉撕裂,腥红的血液在石阶上流动,看起来就像一幅画,如果取名
“坚持”——应当最为贴切。
可惜,线不是直线,坚持也不意味着胜利。
吴雄倒下了,他的身体再没有前行的力量,倒下的地方距离天华山门——五十二阶!
在倒下的那一刻,吴雄恢复了意识。
“这一次,我没有害怕!”
这是他昏迷前的最后一句话,似在说给谁听。
“你们几个,下去把他抬上来。”
看着躺下的大汉,若虚目中尽是赞赏。
不是所有人都只关注着第一,有一道目光始终锁定在吴雄身上。即使他被人超越。
当吴雄浑身是血倒下的那一刻,那道目光变得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