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甭客气!虎他妈,把我拖拉机车把(把:同柄,)拿过我。”
他老婆拿来车把递给他。
虎子爸一边摇把一边对陆骁风说:“这里到城里很远的,这个时候又没车子,我还是用拖拉机送你取吧?”
随着“隆隆”地开机声响,油箱的烟囱也冒出来滚滚黑烟。
“上车吧!”虎子爸一抬手,请陆骁风上车。
陆骁风皱着眉头、屏住呼吸、用手弹一弹(dan)飘过来的黑烟,又看看一层土灰的车箱,没有动弹。
“哦,虎他妈,拿个小櫈子过来让客人坐一下。”虎子爸明白了他的意思,忙冲屋里喊,又回头不好意思地对陆骁风解释说,“城里人爱干净,我们乡下人总跟泥巴打交道,也就没那么多讲究了!今天擦了明天又一车泥了!”
陆骁风半苟同他的说法,勉强点一下头,表示理解,不无奈何地上车接过櫈子坐下。
“你手在前面抓稳了,我要开动了?”虎子爸回头叮嘱一声,然后加大油门。
陆骁风坐在车厢里,从背后看一眼这个热心的乡下人:年龄跟自己差不多大,黝黑的皮肤,宽阔健壮的脊背,粗壮的大手满是糙纹,却是有力地握住车把,向前推进。
沿途是一望无际地田野,虽然是个快入冬的季节,草木已经枯萎,可田野里还是绿油油的一片,——那是油菜和小麦又露新茬。远处四周是墨色小山环绕,几条沟渠纵横交错,为这片旷野勾录出婀娜的身姿。蓝色白云倒印下来,更增添了无数妙趣与幻想。
拖拉机没有顶棚,风带着寒冽吹到脸上有点儿疼,空气里弥漫着土壤的气息,这是他从未感受到过的一种怡人的清新气息,给人一种此处净土尤物鲜的安逸与恬静。陆骁风深吸一口这沁人心脾的新鲜空气,把头往衣领里缩了缩。
“有点冷吧?一会儿就到了!”他的动作,虎子爸发觉到了,赶紧出声安抚一下。
怪不得如云口口声声念她的家乡好呢?果然是清新伊人!……陆骁风此时身心静爽,火气顿失。
还有这些个热情朴实的庄稼人,来个外人,全村都来过问帮忙……。城里楼房林立,外表庄严,可是同一栋楼、同一层、甚至对门,见面几乎都不认识,各上各的班,各走各的道,屋里吵翻天,也不会有人进来过问。……
陆骁风想到此,有点不寒而慄,他不禁又往衣领里缩了缩。
拖拉机是不准进县城内的,所以虎子爸把拖拉机靠公路口停下。
“现在也没多远了,走走就到了。”他像是在安慰陆骁风说。
“我还是叫个车吧!”陆骁风招了辆出租车,带着虎子爸来到妇产科住院部。
虎子爸抢先一步进了房,紧张地对莫有福夫妇说:“大爷、冬婶,不好了!你城里那女婿找来了!”
“啊?”几个人都惊得站了起来。
如云也是蒙了:“他怎么会来了?”
“前几天女婿发病时打电话叫他来的。”莫有福说。
“什么?这家伙发病还生事?……”如云又一想、心说:坏了!傅一凡把他叫来不会是想报复吧?他到底想起来多少?不会连我都瞒了吧?……
她正想着,陆骁风大步跨了进来,默然看着她,嘴角动了一下,却没有说话,眼里是埋怨,是委屈,更多是重逢的喜悦。
冬婶拉拉莫有福,悄悄退出房来。
虎子爸也跟后面出来,对他俩说:“你们自己想辙啊?那我回去了?”
“哎,谢了啊?”冬婶还是客气一声。
看虎子爸走了,莫有福拉着冬婶问:“云她妈,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打电话叫女婿来呀?”冬婶边说边走到电话亭,拿出傅一凡给她写的号码,拨通傅一凡的电话:“女婿!不好啦!那女婿来啦!”
傅一凡正在家商量事呢,一听到这话,慌忙出门。
“你怎么来了?”如云一见陆骁风就犯迷糊了!不知道该怎么说什么好了?
当她看到风尘仆仆的陆骁风、也愣在那里激动得说不出话的样子,还是先打破了沉默:“刚到的吧?快坐下来歇歇吧!”
“听说你生了,过来看看你,顺便拜访一下岳父岳母。”陆骁风想起村里人说的话,直勾勾看着如云,他想看穿她的心思,看她如何作答。
如云很是纠结,她不能顺应也不能反驳,毕竟他这么大老远的来看自己,怎么能再叫他伤心?……
就在这时,傅一凡心急火燎地跑来了!
“婶子,出什么事了?”他一看到冬婶就急忙问。
冬婶瞟了一眼房里,小声说:“那女婿来了!”
“那女婿?谁呀?”傅一凡一听,推门就进。心说:谁这么大胆?敢跟我抢女婿的位置?……
他进门看一眼陆骁风,似曾相识又记不起名子,于是趾高气扬地发问:“你谁呀?”
冬婶也怕他们打起来,赶忙跟进来说:“女婿,他是云云城里的那个……”她的话语被陆骁风酷冷的眼神瞪得一僵。
陆骁风看到傅一凡,又听冬婶这般称呼,这气就不打一处来,盯着他凶狠地责问:“女婿?你谁的女婿?……傅一凡,你能否给我解释一下?……”
我这个正牌在这里,你还敢不下位?……陆骁风抬头挺胸傲视他,说话也理足气壮,语气里还带几分鄙视。
傅一凡听到冬婶的话,又看对方那咄咄逼人的气势,一下子泄了气,尴尬地摸摸后脑勺说:“你就是她城里那男人啊?……别误会!我就是她发小,在她们那里待了一段时间,所以他们就这么叫了!”
“是吗?”陆骁风眼睛带勾地勾着如云看,他想让她明确表态。
如云能说什么?看来傅一凡还没有完全想起来,这俩人不打起来她就已经是“阿弥陀佛”了,她还能挑事吗?……所以她只能低头不语了。
“那你们聊,我那边还有点事,先走了!”看如云为难地杵在那里默不作声,傅一凡的心冷了一大截:看来她还是在乎他的,那我算什么?……他既不想认输,又不想让如云为难。……他受不了!他要赶快逃走!
人家一家团圆,和和美美的,我还能掺和什么?……傅一凡,该死心了!
他一个疯驰飙车,将车急使出去,飞回家中,进门就喊道:“妈!我要结婚!快给我找媒人!”
他觉得要赶快把自己卖出去,不能给自己一点后悔的机会,他不想破坏她的生活,也不要委屈了自己。……